现在看来,海贼船极有可能为了甩开我们,而故意去了常人不会去的“千里礁林”,船上伤亡惨重,好多伤口根本没可能愈合的人苦苦哀求着医官给他毒药了解自己,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烟波浩渺的南海里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海上人的白骨!
嘹手大喊“右舷发现海船!”,我们急忙站上望台,果然在右舷前方远远的能看到一艘黑船,上面挂的是什么旗帜看不清楚,但“千里礁林”除了那艘海贼船,还有谁会去呢?
海域里已经有零星的礁石出现了,如果以我们现在的航速冲进去,必死无疑!稳妥起见,操帆手降下来三张主帆,只留下一面较小的帆蓬!礁石群变得越来越密集,露出水面的部分也越来越高,好在这些礁石都是火山口冲积出来的,除了礁石附近外,海水深度还是足够天鹰号吃水的。这里的礁石群和我梦中那次护茶进了迷雾中的礁石林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人都说梦中的场景要么是你以前的记忆,要么就是你以后会经历的事情呈现,我现在算是相信了,所言不假!
刚才嘹手还能追踪到海贼船,可现在礁石林实在是太高,也太密集了,嘹手爬到了青龙旗杆的最高点,还是看不到海贼船躲到了哪里!这片礁石林方圆千里,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我们走走停停,在千里礁林里东转西绕,除了火山石还是火山石,不得不承认天鹰号已经迷失在“千里礁林”了。海上的天气真是捉摸不透,刚刚几阵西北风吹过来,气温骤然下降,我们穿的都是薄衣,冻得实在受不了,船员们都把被子披在身上,缩在船舱里烤火。
副官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妈的,要死了,外面下起了雪!”,我们都不相信,可一开门,果然甲板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了,天空中还有雪花飘落着。南海下雪可是一件极其稀罕的事,《琼台志》里记载过上次下雪还是六七十年前的事。
炮手的侄子栓子一直跪在木墙上的妈祖像前,嘴里念念叨叨,又忽然站起来,冲着我们咧嘴笑,“妈祖说了,我们都要死在这,没人救得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都要死……”。栓子一直在发着高烧,人现在也有点神志不清,炮手嚷了几句让他闭嘴,可栓子依旧念叨着不停,炮手这直脾气一下起来了,过去一把拧住栓子的脖子,栓子吓的像个小猴一样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船上一阵剧烈的震动,炮手没站稳一下栽倒在地上,船舱里壁柜上摆着的好些东西都掉落下来。
我们跑到甲板上,天呐!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堵像墙一样的高达百丈的绝壁。天鹰号船头左侧结结实实撞在了绝壁上,火长大骂舵工,舵工说大雪阻挡了视线,等发现绝壁时,已经来不及转向。总共有三个水密舱进水了,幸运的是船的龙骨并未受损,暂时并不会影响航行。
巨大的不安笼罩在我们头上,比起下雪更让我们心里发凉,而对于我,有一种感觉,所有这一切,似乎就像那个梦中一样,或许是要指引我去一个地方,什么地方?我现在还不清楚。
事已至此,我们决定沿着绝壁一路航行下去,至于前面有什么等着我们,谁知道呢?!甲板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我们冻得要死。看不清尽头的绝壁,突然出现了一个豁口,豁口里面是一条幽长幽长的海谷,我们不知道这个幽谷连接到什么地方,但是外面是走不出去的“千里礁林“,我们也只能顺着海谷看能不能航行到大洋里去。
天鹰号才进去,我看到海谷的入口一左一右站立着两个巨大的石人像,两个石人大鼻子宽脸,不像是汉人,两人相对着伸出一只手掌,好像是不欢迎陌生人到访。要掏空石壁,在里面雕上这么大的两尊像,难度非常之大,南海之地,向来荒蛮,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继续向前,两边的石壁几乎贴着我们的船舷,水手们都非常紧张,稍稍不留神,天鹰号就会撞毁在这里。气氛骤然变得凝重而紧张,大家都想着快点出海谷,可是才走没多久,发现这里根本是个“死胡同”,海谷的尽头是一道碎石堆积而成的石墙,和两边的石壁差不多一样高。我们遇到了麻烦,这里的空间有限,天鹰号根本转不过弯,看来我们要被困在这里了!
火长紧盯着海面,接着扔了一块浮木下去,那浮木顺着水流漂到一块凸起的黑礁石后不走了,不停的在那打着转。火长觉得那个黑礁石下面肯定有一个洞穴暗道,所以海谷里的水都向那个地方流过去,只是暗道对于我们来讲没什么意义,总不能让天鹰号潜水下去吧!
我一直奇怪两边石壁的颜色黑的出奇,跟焦炭一样,等到船靠近一侧石壁,我上前去看了一下,原来石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些黑色甲虫,我好奇的抠下来一只,甲虫比一枚铜钱还要大一些,有一只很大的独角。我的手指忽然像针刺一样的疼,连忙甩掉甲虫,那甲虫掉落在甲板上,我的手指已经黑了一块,有很强烈的灼烧感,好像是被独角甲虫分泌的液体灼烧了。
独角甲虫打开了背后的甲壳,忽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大胡子瞄准着甲虫,“嘭”的一枪,甲虫被打的粉碎!枪声在海谷里回荡,独角甲虫受到惊吓一片片、一群群的飞起来,越来越多,整个天空霎时都被这种黑虫子给遮蔽了。大家都责怪大胡子不该这么冒失,也不知道这些虫子会不会咬人!
青龙旗随风飘舞,似乎引起了虫子的注意,至少几百只虫子像苍蝇一样叮在了旗杆上,没一会,青龙旗居然掉了下来,我看了看旗杆上斑斑驳驳的灼烧痕迹。我想到《奇闻录》里提到有一种噬木虫,它们会在火山附近的岩礁上汲取硫和磷,再去啃食树干,被啃食的树干就像被火烧过一样!
天上数不清的黑甲虫都围绕着天鹰号盘旋,我知道现在坏了,我们的船上除了木头还是木头!
果然帆蓬上面已经布满了噬木虫,好几处已经能看到火星出来了,水兵们赶紧拿着鸟铳对着噬木虫射击,这些帆蓬都是竹子、麻绳和油皮布编织成的,鸟铳打到帆蓬上,火烧得更旺了,黑烟袅袅!这下更多的黑甲虫被吸引了过来,越来越多的虫子飞到甲板上,我们只能不停的用脚踩死它们,可是被踩死的甲虫流出一股酸液腐蚀着甲板,反而更容易起火。虫子越来越多,船舷、甲板上几乎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我们被逼无奈,只能用大衣尽量包裹着自己,躲进了船舱里。可是噬木虫不断的从门缝间,窗格往里钻,甲板上黑烟四起,我们已经能闻到浓浓的焦硫味了。
很快,木门和船格被噬木虫啃出几个大洞,外面的噬木虫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栓子心眼实,还试图用衣服堵住窟窿,马上无数只噬木虫爬到他身上,栓子痛苦的倒在地上打着滚,身上的衣服、自己的头发瞬间被腐蚀烂了,冒出一股刺鼻的酸味!噬木虫实在太多了,我们完全被包围了,现在船舱成了一口“活棺材”!上到二层的楼梯已经被啃光了,大胡子在上面用鸟铳杆把我拽了上去,火长、副官、文书、厨子,还有五六个水兵已经在上面了。我才刚上去,发现下面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噬木虫正在吞噬着每个人,炮手把已经奄奄一息的栓子往上举起来,我拉住了栓子的手,把他拽到了二层。
我正想把炮手给拉上来,他的腿上已经爬满了噬木虫,他试图将噬木虫给拍下去,可虫子却爬到他的手上、背上……
炮手扭头对着我喊道:“快把栓子带走,快走!”,说着拿出了一串震天雷,我一看,炮手是要和虫子同归于尽了,赶紧躲了过去。二层里也有不少噬木虫,舰首暗门已经打开了,外面仍然是乌央乌央的黑虫子!我的脸上、手上已经被虫子灼烧了好几处,我们只能忍着疼推下去一艘快船,它已经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大胡子背着快不行了的栓子,大家匆忙的跳到船上去,火长却决意要留在船上,他不能抛弃天鹰号和船上的兄弟,副官哭着求火长和我们一起逃走,火长却用竹竿奋力将我们的船推出去,他自己关上了暗门!
快船划出去我才发现水里也全是噬木虫,快船船板已经烧了起来,海谷的虫子实在太多,继续留在这必死无疑!虫子已经像蜜蜂一样的主动攻击了,我被咬的受不了,跳进水里,还好噬木虫只能在水面上活动,水下一个虫子都没有。我在水下憋着气,希望能尽量待的久一点,我看到在石壁左侧有一个很大的暗道,火长说的果然没错。
我浮上水面,天鹰号已经完全烧了起来,快船也已经被虫子给占领了,我们最后这几个人被困在了海上。
我对大家说道:“下面有一个暗道,那里流速很快,肯定连通到了外面,我们憋口气,从暗道里游出去!”
副官:“开什么玩笑!即便暗道连着外面,你怎么知道暗道有多长,要是我们还没游出去,就憋死了……”。
副官的话还没说完,我看到在他身后一大群噬木虫游了过来,一下子全爬到了副官的头上,副官痛苦的嚎叫着……
“没办法了,快潜到暗道里去!”,我一说完,马上一猛子扎下去,朝着暗道游了过去,到了这地步,是生是死也只能任由妈祖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