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微点了一下头，示意莺儿退下去，轻声说道：“二小姐有事情要问你们，问你们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敛了笑意看着玉容和玉春，她二人会意地点点头，玉春的神色愈发地恭敬，玉容则不同，心里隐隐不安，难道二小姐发现了什么？不对啊，自己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才察觉出来，二小姐哪有这么厉害，一定是这样的。玉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定了定心神。
这会儿的功夫，青黛已经带着他们进了内室，行了礼，低着头站在了慕容灵犀的面前。
玉容没有听见二小姐的说话声，只听见了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微抬了眼睛，只见素色裙摆上绣着繁复的彩蝶图样，行走之间，隐约露出嫩黄色如意牡丹的粉色绣鞋，绣鞋的主人在她的面前站定，沉声说道：“玉容，你是大小姐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想必大小姐的事情都是经过你之手吧？”
听了二小姐的话，让玉容心里一阵哆嗦，低着头，咬了咬牙，恭敬地回答：“回二小姐，奴婢虽说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因着奴婢是赵嬷嬷挑选的人，大小姐对奴婢......并不是十分信任。”
慕容灵犀微勾了勾嘴角，真是聪明的丫头。
这样的话，任是谁的贴身大丫鬟也不会说出来的，这作为贴身的大丫鬟不被主子信任可是非常丢脸的事情，今日她能如此坦白地说出来，想必是心中有了计较。这样的话说出来，而且是在慕容灵犀的面前说出来，玉容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众所周知，慕容灵倩和慕容灵犀之间一向不对付，慕容灵倩视慕容灵犀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现在慕容灵犀即将成为王妃，再加上尤姨娘被送到了外面，老爷对大小姐也不管不问了，这才让大小姐消停了下来。
玉容说这番话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说明自己是赵嬷嬷安排到杨柳苑的，是赵嬷嬷的人，所以她的作用是在监视着大小姐，而不是作为大小姐的心腹。二就是她既然不是大小姐的心腹，所以有些事情她不清楚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慕容灵犀没有说话，而是又走回了罗汉床那里，轻轻地坐了上去，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个走近一些，认不认识这个？”
玉容在看清炕桌上的东西的时候，脸色大变，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只是瞬息之间，玉容咬着牙跪了下来：“奴婢认得。”
玉春在看到荷包的那一霎那，同样是大惊失色，心中不由的疑惑，自己明明是按照大小姐说的去放了，怎么东西到了二小姐的手里？见玉容跪了下来，她也在玉容的身侧跪了下来。
“说吧，怎么回事？”慕容灵犀看着她们两人，冷冷地说道。
玉容心里一阵哆嗦，平日里看着的二小姐都是娇娇弱弱的，待人和气，没什么架子。
想不到二小姐还有这样的一面，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让人心底生寒。
“回二小姐，这个荷包是大小姐吩咐......翠儿做的，翠儿是这些丫鬟里面绣活最好的，当时大小姐吩咐下来，奴婢们心里觉得不妥，但是并未多问，后来荷包绣好后，大小姐就将荷包收了起来，奴婢们并不知道放在了哪里......”玉容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好大的胆子，明知有所不妥，还不加规劝，你就是这样做大丫鬟的吗？”慕容灵犀拍了一下炕桌，声音陡然拔高。
玉容吓得瑟瑟发抖：“二小姐，不是奴婢不规劝啊，奴婢实在是不敢......”
“还敢狡辩，你既是赵嬷嬷安排过去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该告知赵嬷嬷，自有母亲和赵嬷嬷前去规劝，怎么能当作不知道，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分明是在其位不谋其政，拿着大丫鬟的月例却做着小丫鬟的事情，这样的大丫鬟要你何用？
而今幸亏是我侥幸发现了，叫了你们前来询问，若是没有发现，事情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堂堂的慕容府的大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还不是被你们这些所谓的贴身的丫鬟们闹的？”慕容灵犀冷着脸喝道。
玉容低着头，只是无声地抽泣着......
玉春抹了抹流下的眼泪，轻轻地将玉容的袖子拉高，小声说着：“二小姐，奴婢们实在是......实在是被大小姐打怕了，这件事情，大小姐说，若是奴婢们泄露了出去，就将奴婢们打断腿......卖到......卖到那个地方去......二小姐，您看......”
触目惊心的一幕出现在慕容灵犀的眼前，白皙的手臂上一块青一块紫，青紫的掐痕遍布整条手臂，或结痂的或露出血痕的抓痕，玉春撩起自己的衣袖，同样也是这样的掐痕和抓痕......
慕容灵犀说不出此刻的感受，闭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难过极了。
她自从到了这个朝代，就想着要适应这里的规则，心里很清楚在这个不平等的世界里面，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是没有什么人格、自尊可言的，她既然无法改变这个大环境下的规则，能改变的只是自己的行事方式，所以她并不觉得做奴婢的人们低人一等，有多么的没地位，她就像在原来的世界一样，对待慕容府的丫鬟婆子们一向都是和颜悦色，客客气气的。
青黛看着如此难过的慕容灵犀，走上前来，将玉容和玉春的衣袖拉下来：“二小姐和我都知道，你们是受了苦，受了不少的委屈，”玉容急急地抹了抹眼泪：“青黛姐姐，我们没觉得......”青黛示意她不要说话，继续说道：“别忘记了，咱们是做奴婢的，和主子是一体的，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做傻事啊，咱们也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主子出了事情，也脱不了干系，还不如在刚开始发现的时候，就找到能将事情解决好的办法，这样对主子对咱们自己都好啊......”
青黛的一番话，在情在理，玉容和玉春抹着眼泪连连点头。
“二小姐，那日奴婢没有说实话，”玉春咽了口口水，看着拖在地上的裙摆，小声说道：“那日奴婢并不是去花园里给大小姐采摘荷花，那只是借口罢了。
其实是大小姐私下里偷偷吩咐奴婢将这个荷包包好，悄悄放到荷塘边东南角的角落里面的玉石栏杆下，大小姐还......还吩咐奴婢不得将此事说出去，否则......就将奴婢卖到勾栏院去......”说罢，嘤嘤地哭了起来。
勾栏院那种地方和天上人间虽然同样是妓/院，可是天上人间接待的客人也算是燕京城上流社会的人了，而勾栏院呢，之间的差别就是天上地下了，那里的妓/女都是年老色衰，或是身体残疾，或是疯癫瞎眼的，接待的也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贩夫走卒这还算是好的，有时甚至是乞丐都会去花上一文或是两文钱消遣一番。
慕容灵犀寒着一张脸，紧紧攥着的双手泄露了她的情绪，她的心里翻江倒海，慕容灵倩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心思毒辣、恶言恶语，是尤姨娘的言传身教还是慕容长山的宠溺纵容？亦或是她自己的心理疾病？
原以为她和慕容灵倩乖乖地在梧桐苑里学习规矩，是因为得到了教训，自己也想清楚了，才会表现得如此乖顺，想不到她是把心中的怨气、怒气全都发泄到了身边的丫鬟身上，所以她才会在学习规矩的时候表现得如此乖顺，有了发泄的地方，才能在人前表现出不同于以往的乖巧和顺从，还真是低估了她的闹腾能力和发泄的能力。
慕容灵犀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去，今天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大小姐夜里要出门一定要拦着，拦不住了就让小丫鬟过来报信，记住了吗？”
玉容和玉春没有想到这样就结束了，原本都已经做好要挨板子的心理准备了，二人激动的不知所以，连连磕头，保证一定会按照二小姐说的去做。
慕容灵犀示意青黛将两人带下去洗漱一番，自己则是坐在床上，把弄着手中的扇子，想着怎样才能打消慕容灵倩的念头，又不会惊动父亲和祖母，只有这样才不会对舒氏有所影响。
这样的事情仅凭一己之力恐怕是难以做得完美，等到佳期回来后，再找赵嬷嬷一共商量吧。
沉浸在思绪之中的慕容灵犀被一阵吵闹声打断了，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真是一会儿都不得安宁。
这个时候小丫鬟跑着进来禀报：“二小姐，是大小姐过来了......”
“过来就过来呗，有什么可吵闹的......”慕容灵犀有些不悦。
“额......是大小姐，不等奴婢们禀报就要硬闯进来......”小丫鬟低头回答。
“知道了，让她进来！”慕容灵犀挥挥手。
小丫鬟得了命令，连忙行礼退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