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这不是李夫人吗？快快请进......”马掌柜忙迭声地应着，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
“正好您在这里，我也不绕弯子了，不是我说你们呐，哪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被马掌柜称为李夫人的这位，体态丰腴，白白圆圆的脸上涂了很厚的粉，仿佛一有大的表情动作，这些粉就要散落下来，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缝着，看人的眼神有些阴鸷。
“好说好说，夫人能对小店提出异议，这是小店的荣幸，还请夫人到这边坐下说，小人洗耳恭听。”不愧是掌柜的，这番伏低做小，言辞恳切，李夫人的神色微霁，坐到了屏风后面。
慕容灵犀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一间靠墙的花厅，整个花厅被两座屏风隔成三间，为的是方便来店的太太和小姐们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来挑选布料和款式。
先前慕容灵犀姑侄俩进了最里面的隔间，这会儿的李夫人被马掌柜请进了中间的这间，就在慕容灵犀的隔壁，甚至连稍重一些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马掌柜暗自垂泪：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东家小姐在的时候来，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这些可是和自己的契约里面的要求是挂钩的。
想归想，马掌柜还是十分殷勤地请李夫人入了座，垂手站在十步远的地方。
“银菊，把东西拿出来。”李夫人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吩咐旁边的丫鬟。
银菊手脚麻利地拿出了一条马面裙，递到了马掌柜的面前，马掌柜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并未看出什么不妥，十分恭敬地说道：“李夫人，您是小店的老主顾了，小店以后的生意还得仰仗您呢，您看，若是不喜欢这样式或布料了，再给您换一条就成了。”
“哼......”李夫人将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语气十分不满，“那日，是你们极力推荐这条裙子给我的，说是你们店里的新花样，什么蝶恋花，我是一眼看中了，才做了这条裙子，谁成想，你们不厚道啊，竟然......竟然......”李夫人说道这里又急又恼。
“李夫人，小人刚才仔细看过了，这条裙子并未有何不妥，不知是什么问题？还请李夫人相告。”马掌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向着李夫人拱了拱手。
“你们怎能将这条裙子卖给我，又将与这同一花样的裙子卖给那天上人间的七彩娘呢？”
这句话如同炸雷一般在马掌柜和慕容灵犀的耳边炸开。
马掌柜愣住了，随即便恢复了神色，恭敬地说道：“李夫人，我们店虽小，但是规矩却还是有的。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慕容灵犀暗叫不好，马掌柜可能还有着管理者的根深蒂固的思维，第一反应是维护自家店铺的声誉，定是反驳，殊不知这样会让投诉的顾客更加反感，甚至恼怒。
既是之前锦绣坊的老主顾，又在锦绣坊更名换主之后，还能继续在这里消费，可见看得不单单是锦绣坊的名头，看重的不仅是这里绣娘的手艺，可能还与店中的管事有着匪浅的交情。
果真，隔壁响起了更高更尖的声调：“马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因为一条裙子扯谎？”
“我家老爷好歹也是朝中一员，虽然品阶不高，但那也是清正廉洁的，我虽是槽糠之妻，但也知道老爷的声誉高于一切，又如何能做出这种没有脸面的事情？真是，真是......”李夫人气恼至极，满面通红，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银菊看到自家夫人被气的如此样子，忙拍着李夫人的胸口，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说道：“马掌柜，我家夫人素来看重柳娘子的手艺，这才光顾你的店的，没想到你家店里有了这样的差错，不仅没有给个交代，竟然还怀疑我家夫人......”
对于这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马掌柜立刻觉得头大了，忙连声道歉：“李夫人息怒，是小人的错，小人定会好好查探一番，给夫人一个交待。”
“好，明日我再过来，若是不能令我满意，我可是不会就此甘休的。”李夫人丢下这句话，便由银菊扶着起身。
“李夫人，楼上还有新的花样子呢，您去瞧一瞧？”马掌柜不忘推荐自家，殊不知此时是十分不合时宜的。
李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必了，免得哪天和哪家头牌啊，花魁啊撞衫了还尤不自知，殊不知早被人当了笑话，让人笑掉大牙了。”
说罢，重重地甩了一下袖子，迈步走了出去。
马掌柜紧跟在后面送了出去。
慕容灵犀思索着，自己亲手画的花样子怎能落入了天上人间的人的手里呢？莫不是有人做了内鬼，将比较出奇的花样子描下来转手卖给天上人间，就像是前世公司里面的那个因职务犯罪而坐了监牢的同事一样，这可是窃取公司的机密啊。
“灵犀，我看这件事不简单，怕是出了内鬼了，燕京城里的所有制衣坊都知道，凭客人的身份进行分类，花样子是绝不能混淆的。定是绣房内有人将花样子流出去了。”慕容长水一下边看出了问题所在，轻声地在慕容灵犀的耳边说道。
慕容灵犀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没错。”
“青黛，你一会儿去找马掌柜和秦管事，让他们二人一同去查一下，悄悄地，别惊动了绣房的人。”慕容灵犀吩咐着青黛，又轻声地在她耳边细细嘱咐了一番，青黛才行了礼，退了出去。
“姑姑，真是对不住了，竟然出了这档子事，这裙子您也不能穿了。”慕容灵犀垮下了脸，心中十分内疚。
“好了，你的心意姑姑知道就行了，别想太多，这原本不是你的错。”慕容长水宠溺地捏了捏慕容灵犀的手掌。
“姑姑，等我回去专门为你设计一个花样，明日让绣房给您做出来。”慕容灵犀看到姑姑如此理解自己，心中更是不安，更加地想要补偿了。
慕容长水是真的疼爱自己的这个侄女，不想让慕容灵犀有心里负担，笑着说好。
姑侄俩又坐着说了会子话，青黛回来后，便乘着马车去了朝阳大街，慕容灵犀想着出来一趟不容易，带着姑姑逛逛朝阳大街，再顺便买些祖母和母亲喜欢的吃食回去才行。
去了李锦记家买了核桃酥和荷香饼，每样各六盒，慕容灵犀想着祖母、母亲、姑姑、哥哥每人一盒，少不得还得给慕容灵俐一盒，慕容灵犀倒不是在乎这些银子，只是一想到慕容灵俐的做派就心里不舒服，甚至连表面上做做样子都觉得累得慌。
买完了吃食，姑侄二人带着婆子丫鬟在香满楼用了午膳，想着反正也出来了，又在附近的街上转了转，才返回了慕容府。
出去了快一整天，虽然没怎么逛，但也觉得疲累不堪，慕容灵犀和慕容长水分开后，便回了风荷苑，吩咐青黛将两样糕点分别送到青松苑、梧桐苑和竹香苑。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红线进来掌了灯，又燃起了艾草，绿云去厨房领了晚膳回来，伺候着慕容灵犀吃完，净了手，洗漱一番之后，慕容灵犀有些纳闷，青黛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呢？
绿云见慕容灵犀斜靠在罗汉床上，便细细地将她最近探听到的消息禀给了慕容灵犀：“那位的院子里一直很平静，平时没少花银子打点那两位婆子，所以彩云进出倒是有些随意了，那两个婆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彩云没去过别处，只去厨房转悠，给那位讨些吃食。不过，昨日院子里的一个新来的小丫鬟去了外院，让赵管事手下的小厮给寻几根粗细均匀的细竹节，说是要做团扇的手柄。”
慕容灵犀点点头，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在没事的时候会自己动手做团扇，一般用的手柄都是竹节做的。
“那新来的小丫鬟如何支使得动专管是手下的小厮？怕是借了谁的名头吧？”慕容灵犀略一思索。
“二小姐说的没错，那小丫鬟借的是彩云的名头。”绿云笑着点头。
“继续盯着吧，看看那小厮都都经常接触内院的哪些人？至于在外面的事情，咱们没有那么得力的人手，你只管盯着内院就行了。”慕容灵犀现在最发愁的就是外院那里没有自己的可用之人，这些事情是不能让母亲和赵嬷嬷知道的，自然也不能用她们的人手，若是有自己的人手该多好啊。
这是慕容灵犀此刻最希望的了。
绿云应了，慕容灵犀又嘱咐了她几句，她才弯着腰退下了。
“二小姐，二小......”青黛满脸是汗地跑着进来，差点撞上刚退出去的绿云。
“着什么急啊？青黛姐姐，二小姐在屋里呢。”绿云扶了一把青黛，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青黛点点头，大步地冲进了屋内，绿云则将门关好，让外屋做事的小丫鬟们出去了，自己则守在离房门约一丈远的地方，这样既能看到进来的人，又能及时地给主子提醒，还不会听到她们的谈话，不得不说，绿云是个很会做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