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工地的时候小四扭头告诉我说:“你刚入局,今天就先别赢钱了,只给我做牌就行。这个局天天有,又都是些生猪,我们要好好养起来。你可要卖点力啊,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局可以养到大学毕业,我们以后的幸福就全靠它了。”
我回了一声:“是我的幸福和你的幸福,不是我们的幸福。”他听着就笑了,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进了工地的工棚,人还没有到齐,大小工头们在一起抽着烟看着电视。看到小四来了,都纷纷和他打着招呼。一个戴着粗粗的金链的中年男人似乎和小四很熟,一边给我们俩发烟,一边和我们开着玩笑:“小四,什么时候介绍几个大学生小妹给我认识认识啊?”
“没问题啊,明天就找几个姑娘让你请她们吃饭。”小四回答。
“那咱们可说好了啊,吃完饭我们再去酒吧。”
“那就得看昆哥你有没有能力了。”小四的这句话引得在场的工头哈哈大笑。
虽然时间没到,可人来了也不少,昆哥就建议先开局,边玩边等。大家也都火急火燎地表示同意。
我在心里暗暗想:这帮子工头瘾可够大的,如果真如小四所说的那样,都是生猪的话,这个局养到工程结束应该没问题,那样累积下来的数目可真就相当可观了。
毕竟是小四带我入的这个局,所以为了避嫌,我和小四并没有坐在上下家,而是隔了两家人相对着坐着。昆哥拆了一副新扑克,呼呼啦啦地洗完后就开始打点比大小以确定谁先轮底当庄家。轮到小四打点的时候他顺手就偷了一张牌弹进袖子里,我在一边看得直为他担心,生怕这些个大小工头们看出什么破绽。不过想想也罢,小四这几天对这个局的路子已经摸熟了,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偷牌就可以确定这帮人也都不是什么开事的料。果然,除了我之外大家都没留意到小四弹牌的动作,打完点定了庄,大家开始玩了起来。
可能是以前玩牌的时候出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渐渐养成了习惯,一开始即使有再好的机会也不出千,必须得确认这个局非常干净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玩儿了一会我开始相信小四说的话了,这个局非常干净。无论从这些工头一双双粗糙的大手,还是从笨拙的发牌、拿牌姿势来看,我都丝毫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下面就是我和小四合作杀猪的时间了。
这是在别人的场子,而且是以少打多,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一般是不会用水袖的,虽然这些武活杀伤力巨大,因为一旦扑克出袖出现这意外我们就会死得很难看。当然了,自己人的地盘和场子那就另说了,摆明了吃定你,就算露馅又如何,识相的就老老实实地把钱输光,不识相的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总之,任何人进了老千的地盘就不可能让你全身而退。
可这么多人玩牌不用水袖的话,想当把庄就很困难了。经常扎金花的朋友肯定都知道,人多玩牌特别容易出大牌,一个小金花都未必收得了底。点儿背的话有可能连续好几个小时都赢不了一把。我的赌运只能算是一般,整整玩了半个小时,我竟然没有收一把底。看着小四隔三差五就能收一回底,我还真有点眼红。正琢磨着我也偷张牌呢,又来了两个工头加入了赌局。
这两个工头加入之后我的运气渐渐地好了起来,这一把终于让我以一对Q收了底。前期老不来牌,再加上还得给小四当托,我带来的本钱已经输得差不多了,又不能明着跟小四借钱,我必须得把握住这个机会。
3.必然的意外
收牌的时候牌堆里的牌型对我也非常有利,我毫不费劲地就拣出了一个Q金花和A金花放在了特定的位置,随便洗了几下,一个A金吃Q金的牌就被我做好了。接着是上家切牌,然后是我发牌,虽说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我发牌的手看,虽说我那会儿发牌的技术远没有现在这么熟练,可他们还是没有看出任何破绽。“果然都是生猪!”发完牌后我心里得意地想。
开牌的结果相当出乎我的意料,居然还有两家人也拿到了金花,四个金花大战,火爆的程度很容易想象,大家全都五百一手五百一手地押钱,很快钱就到了五千的上限。开牌之后果然是我最大,搞笑的是昆哥居然拿了个6打头的金花也一跟到底,看来他不光不开事,打起牌来也挺二的。
有了这五千块钱垫底,我也有了底气,每次小四拿到了大牌我都能很好地跟他配合,这帮包工头也不知是财大气粗还是死心眼,一个顺子都能跟你干到五千,再加上我偶尔给小四做一两次两家金花的大牌,没几个小时就把其中一些小包工头手里的钱赢得差不多了。但是这个局要养,所以我不断示意小四适时地给他们放点水,毕竟刚带个生人进来就赢这么多会被人家怀疑。可小四也很无奈,点儿正,想送钱都送不出去。尤其搞笑的是有一把小四一个234的小顺子,为了给昆哥送点钱,直接跟昆哥一手五百一手五百地干到了五千块钱的上限,可一开牌昆哥居然只是一对Q,也不知昆哥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虽说小四可以用袖子里的牌把手上的牌换得再小一点,可也不能把把用一个A就跟人干一两千块钱吧?放水也不能这么放。
眼瞅着小四都已经赢五万多了,到我上庄的时候平生第一次反着做了一把牌。让其中一个快要输光的包工头拿一个J打头的金花赢了小四7打头的金花,好不容易才让小四输出去几千块钱。可毕竟我的运气一般,老是不来大牌,做完那一把牌之后就再没收过底。接着没几把牌昆哥的钱就被另一个包工头给赢光了。昆哥虽然打牌二点儿,可感觉他牌品还不错,一翻兜没钱了,也不去管别人借钱,自觉地就下了牌局,在一边扑哧扑哧地抽着烟,也不说话。
后来工头们看昆哥都不玩了,大家又在昆哥的工棚里边,也就不好意思再玩下去,于是大家提议就此散场,明天多带点钱再玩。我和小四也都各自收了钱回学校。这场局我只赢了一千块钱,目的基本达到。可小四赢了四万,超额完成任务。一下赢了那么多,弄得他还很郁闷,于是跟我商量了一下,我们俩各留一万,其余的钱明天再给输回去。
第二天我睡醒之后给小四打电话,怎么打他都不接,开始我也没在意,以为他睡着了,就去他宿舍找他。到了宿舍他的室友告诉我,小四一大早就被系里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当时我就琢磨着出事了,可到底出的什么事我也不好确定,但始终没往昨天的牌局上想。
后来我才知道,昨天我和小四走了之后昆哥越想越不对劲,虽说看不出来小四和我到底有什么猫腻,但跟其他人商量之后,都一致认为我们有问题。结果,天一亮就去学校把小四给告了,说小四和学校里的一个学生合伙诈骗了他们四万块钱,并且扬言要去报警。
学校领导相当重视这个事,毕竟四万块钱不是小数目,当下就找到了小四,让他说出事情的经过。因为昆哥他们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小四就一口咬定昨天晚上和他一块儿的是他在当地混社会的一个朋友,这才把我保了下来。因为钱是昆哥他们打牌输掉的,而且他们也说不出我们到底用的什么方法千的他们的钱,所以最后也没报警。小四吐了两万块钱给他们,又花了一万块钱在学校打点,才勉强没被开除,只是背了个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
后来我把分到的那一万块钱拿给他,他没说什么也就收下了。再后来我又拿了五千块钱给他,他死活不要。
从此以后我们就很少在一起合作出局了,他也把自己的重心移到了学校外面。期间也有几次他叫我和他一起去地下赌场里面出千。但自从有了牌九局的那次经历之后我对地下赌场有了阴影,在不能完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死活都不去了。而小四又总弄一些险局,总是说一定可以搞定,别人肯定看不出来。我也劝过他好几次,没用。后来还听说他嗑了药,花销也大了,学校的局他再也看不上眼了。
再后来就到了暑假,我回了老家。他没回家,而是去了深圳。后来听说因为没赌本,他还干起了飞车抢夺,不过好在抢了几条金链子之后慢慢地有了赌本,开始叱咤一些小场子了。也渐渐有了很多老板请他去出局。
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他没回学校,我去他宿舍找过他几次,都没见着他,电话也打不通。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学期末,人瘦得不成样子,被人砍了一刀,从脖子到胸口都包着厚厚的纱布,随便说两句话都咳嗽。他说他要退学了,回老家去发展。我给他拿了一万块钱,他也不推辞,说在家稳定之后就立即给我打电话。
但我始终没有再接到他的电话。
我又少了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