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我一来场子就被他盯上了,那恐怕我们就凶多吉少了。我的技术虽然没问题,但我搞这个场子的方法可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数。
这么多环节下来居然还有第三只眼睛在盯着看,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如果把老潘我们三个当正常的赌客来看是肯定看不出什么毛病的,但如果事先已经防着我了,那就要另说了,出千环节这么多,难免要出什么纰漏。尤其是小米刚才被庄家吼了那一下,恐怕我们已经出破绽了。
我还在那儿苦苦想着还有哪个细节出纰漏呢,可突然一转念,我怕他个鸟啊,他就是装腔作势把我给蒙了而已,其实他根本就拿我没办法!
为什么?钱我已经到手了,牌这会儿小米也已经给还回去了,整个过程又没人被抓着手,你能把我怎么样!你看见我出千了?我还看见你出千搞场子里的钱呢,无凭无据,你红口白牙的想说什么都可以,我还说你是小米的亲生儿子呢!
我立刻释然了,一脸放松地看着他,心说扯皮这种事我可是老手了。
可能是他也看出我已经想通了,或者甚至看到了我已经得意地朝他扬了扬眉毛,他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居然冲我动了起来,嘴也往上撅了撅。
上面能有什么?我转着脑袋看了起来,除了灯就是光秃秃的天花板而已。
灯?
18.胡思乱想
场子里的灯很有特点,是类似于台球室里的那种,就在赌桌的正上方。灯上有一个巨大的铁罩子,起到一个聚光的作用。我已经离开台子到墙边站着了,所以并不能直接从底下看到灯罩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我之所以一惊,主要是因为灯光发出的光的颜色。
很柔和的黄光,那种一般灯泡的颜色。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该不会是这些看场子的孙子根本就认识牌吧。如果真是那样,我还就真没什么话好说了,一张普通点数的牌,被我一掀就变成了另外一张,要说我没问题恐怕只有傻鸟才会信。
我赶紧走到了赌桌的旁边像个大傻子似的仰起头一看,他妈的恐怕还有监控!
我当时刚进场子探路的时候确认完天花板上没有摄像头之后就留意过灯罩下面的这几个东西,说是装饰品吧,还真不怎么漂亮,但说是摄像头吧也不像,几个极小极小的圆疙瘩粘在那里。
当时我看周围这么破落的环境,心说一看就是临时搭起来的场子,短短几天哪有精力去安监控呢?再说国内的这种地下式的小场子监控大都安在天花板的墙角处,有谁会想到他在赌桌的上方单安了几个摄像头来监视赌局的一举一动呢?而且还是暗着装的,根本就不像别的场子那样主要起到一个威慑的作用,难道这暗藏着摄像头就是为了专门留着抓老千。
当时我还考虑到场子都是靠抽水吃饭,并不是为了专门来赢赌客钱的,他也没必要出千,所以左右思量之后,我还是确认这里是安全的。但就是这个草率的决定,可能毁了我们。看到场子里的这个灯光,王毅的那个眼神,还有赌桌上的摄像头,我完全崩溃了,一时还真没了主意。现在可能出现的情况就太多了,照目前来看,场子里知道我们出千是肯定的了,但有没有抓住我们的把柄我还真不好说。牌上边到底有没有用药水做记号我不太肯定,但是如果真的做了记号的话我觉得场子里的这招也不太高明,别人要是偷了一张牌回家去验呢,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担心就担心在这个摄像头上边,如果是类似于正规赌场的那种高级别的就很麻烦了,现在的高科技已经发展到不敢想的地步了,在漆黑的晚上都可以拍到超速行驶汽车的尾号,我们那点小九九怎么可能不被拍下来呢?果真是如此的话,当着这么多人把我给打死都没有人会帮我,这里又是荒郊野地,然后再往外边一扔,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遇上这种特殊情况,现在我的脑袋里已经是一盆糊涂糨子了,想什么事都不利索了。我心一横,去他妈的吧,被发现是肯定的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我从地上捡了一根赌客们记牌路用的铅笔,朝王毅走了过去。
19.和王毅的博弈
老潘和小米看到我的举动有点不知所措,毕竟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哥儿俩都瞪着眼睛盯着我,给我打着暗号,问我怎么了。我没搭理他们,黑着脸继续往王毅那边走。
我身高一米八多,体重一百公斤,别说是我以前练过这么多年的散打了,我就是个棒槌,一脚踹上王毅,估计也得踹他个半死!
更何况我现在还拿了根铅笔做武器,控制住他应该不成问题,伤人的心我没有,但是拿住他说不定就能保证我们几个的安全。
到时候场子里再出什么事情,就不是我所能考虑到的了,那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谁知我走到一半的时候,王毅的脸上又突然有了表情。他慢慢地点了一支烟,趁着点烟的工夫,冲我撇了撇嘴,然后就大步往门口走去。
这分明是示意要我跟着他出去,我心说太好了,人多还不好动手呢,出去之后我让你连喊救命的时间都没有。
谁知推开门之后他就在走廊的尽头。我走到他跟前,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了我。我一愣,心说怎么着?被我给吓着了?要和好还是怎么着?不过现在只能随机应变了,我也不好轻举妄动。从他的手里接过了烟,他又侧身给我点上。一口烟嘬下去,心情平静了不少,但我右手还是揣在兜里,紧紧握着那支铅笔。
他先说话了:“好久不见啊,老同学。”我说:“是啊,一晃得有很多年了吧。”“这些年发生的事可太多了,你居然变成这个样了。”我干笑了两声:“是啊,变化挺大的。”“赢了不少吧?”“还行。”他深深地嘬了一口烟,问我:“你想怎么办?”
我想怎么办?!他居然问我想怎么办,我想带着钱走你同意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没接他的话茬儿,一边抽着烟,一边盯着他的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上踩了两脚,说:“你们的事监控录下来了,但就我一个人知道。”场面上的事我懂,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果然,他接着又说:“我也是个打工的,这帮赌鬼的钱输赢跟我没有关系。况且又没有人发现。”他又顿了顿:“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那还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又不是傻子,这还听不出来吗?其实他要多少钱我倒并不是太在乎,顶天了,无非是要我把赢的钱都吐给他而已,大不了再加上我的本,起码能买个平安啊。可我要是落在赌场的手里,那我就成烈士了。
我现在倒不是跟他讨价还价,我只是想,要是万一我给了钱之后他变脸了怎么办?要不然他为什么把我给叫出来,这不是明显的不想让监控拍到我们俩在一起交易吗?
既然场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我们出千了,这个事反倒好办了。两条路,要么给钱,要么拿住他。
我一寻思,其实左右都有风险,两条路都不太靠谱,与其自己个瞎琢磨还不如索性就把这个顾虑说出来,这样还多少能掌握点主动权。
他咂了一下嘴,也沉默起来。显然他也在考虑,如果一旦留下把柄或凭据在我手里,万一我反过来再把他卖了怎么办。
世间的事,本来就有很多都不能琢磨的,越琢磨就越觉得水太深,本来一握手就能搞定的事,现在我们俩反而都沉默了。可有些事情又必须得解决,他先开口说话了:“现在我倒是随时都可以下班,我可以把你们都送回市里去。”他顿了顿,又说:“可是你们有三个人,实话说到了市里我不放心。”
几年不见这小子的心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重,我们三个人对你一个你不放心,我跟你一对一你就放心了?我赶紧接过他的话茬儿:“那这样吧,先让我那两个哥们跟班车走,我带着钱跟你走。”毕竟,能安全走掉一个是一个,再说了,老潘能出去,多少也能想点办法。
他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也靠谱,就应了下来。
然后开始进入正题了,他又点了一支烟:“今天你们得搞了30多万吧?”
妈的!又得继续博弈,跟这种心机重的人说话真累,我们连本一共都没有20万,这边居然敢说我赢就赢了30多万,好一个漫天要价啊!
我真无奈了,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没心思跟他磨了,便说:“估计从我们一来你就盯上了吧,赢没赢30多万你最清楚。这样吧,我们就搞了一把,你也看见了,17万,刨掉还放水的钱、路费盘缠,我给你15万,怎么样?”不等他回答,我接着又说:“就这点钱,多了我也没有,我现在就等于这几天都是白忙活了,你要是再让我赔本儿,我肯定不干。而且既然你已经提出跟我做买卖了,那就做!如果现在反悔要去里边找人来抓我们的话,我也不是吃素的!”
话我已经说死了,钱我只有这么多,如果这个买卖不做了,他要去找人抓我的话,别的我不敢保证,起码他现在的亏是吃定了。以后怎么样,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他能明白我的意思,重新点上一根烟之后,他点头同意了。其实要我我也同意,15万,跟白给一样,只要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然后我开始给老潘打电话。老潘在里边恐怕都等得急死了,没我的消息,他和小米都不敢乱动,只能傻了吧唧地在里面等着。电话接通后虽然老潘的声音很低,但是我明显能感到老潘真的急了,就差对我吼了。我简单交代了一下,老潘就不说话了,他也没碰到过这样的事,自己也没什么主意,所以就直接说一切都听我的。
老潘和小米是一起出来的,我身上有10来万,老潘又塞给我5万。走的时候老潘一直盯着王毅看,小米则一直看着我,而王毅则很坦然。
我拍了拍老潘的肩膀:“到了给我打电话。”老潘点了点头,没吱声。
和王毅面对面沉默了很久之后,我跟着他绕到了场子后面的另一个停车场,上了他的车。一辆白色的普桑。
一路无话,也确实没什么可聊的,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也没有任何感情可言,而这一次也只是个交易而已,我虽然不情愿,可是也没有任何办法。想想也很无奈,我居然被这大学里面我连瞧都不会瞧一眼的小子给拿住把柄了。这也许就是报应吧,一报还一报,以前我搞他,现在他搞我,各自都被对方搞得无话可说。
我递给王毅一根烟,自己也点上抽了起来。我是个讲信用的人,既然答应了王毅给钱,我也就不会再想什么歪主意,现在只想老潘和小米能够平安。我到了市里赶紧交钱走人。
可能大家听了我说讲信用会对我有些非议,一个老千,也配谈信用?讲信用就不做老千了。如果要在当时,我肯定会站出来反驳你,那时我有我自己做人的原则,尤其是对于出千这种事。既然你来赌了,就是想赢我的钱来的,既然大家都是奔着对方的钱来的,那就别说谁的境界高,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有本事出千把我赢了,我没看出来,那我认了。我出千把你赢了,你看不出来,你也无话可说。可现在想想这句话也未必对,报应啊,总之凡事有因必有果。老实说,王毅这样做就是实实在在的敲诈,但是我却不恨他,相反还有点后怕,生怕一会再发生什么变故。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让我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其实现在我和王毅是彻底的一对一了,一会儿确认老潘和小米安全到达了之后,我跟他来硬的把钱带走也不是不可以,现在我兜里还揣着那根铅笔呢。但是钱保住了,我和小米拍拍屁股走人了,老潘怎么办?他有家有业的,还要在这里生活,到时候赌场带着证据去找他,老潘可就吃了大亏了。
可是,就算我给了钱,王毅就一定不会去赌场把我们给卖了吗?看着一边抽烟一边开车的王毅,我还真不确定。看来只能自己想点办法了。
20.事后
车快到市里的时候,小米给我打电话了,说他们已经平安到了,现在正往酒店赶呢,问我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们在酒店等我,我也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