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何成了那肥胖官吏口中的先帝?
“先帝也是运气不好,玩得好好的,突然暴毙而亡……好在有恭亲王在一边料理着朝政,不然,这国家可真是乱了。”
肥胖官吏说罢还感慨地摇了摇头,今天对着这囚奴,她怎得生出许多感慨?
也许是这囚奴疯人疯语,她就当真没放在心上吧。
“皇甫月?”
皇甫辰一掌拍在囚车上,脑中似有灵光乍现,那一夜的点点细节似乎在脑中一闪而过,却又快得让她抓不着头绪。
“呵呵……瞧我这张嘴!”
肥胖官吏说罢还轻轻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现在哪里还有恭亲王呢,这不只有咱们的当朝女帝嘛!”
“她是女帝?你说谎!”
皇甫辰疯了似地大叫,拍打着囚车的动作更见猛烈。
她明明没死,怎么会被人说成是暴毙?
皇甫月……她的好皇妹,又怎么会做了女帝?
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方的秋天总是来得很早,秋风卷落叶,黄沙漫漫,晕得天地之间一片萧索。
而那只独行的队伍便更显孤单。
这样的一只囚奴队伍,非商非富,就连盗贼也懒得动动手指头,所以,整个路途可以说是一番风顺,只除了那掉队死去长埋在北方路途上的枯骨。
人命贵贱,在这时会体味得更加深刻。
有人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很多时候,命运更像是精心布置的陷阱,穿着甜美华丽的外衣,诱-惑着世人一步一步向前。
直到,泥足深陷,直到,再也无法回头……
肥胖官吏没有理会皇甫辰的疯狂叫喊,将一袋清水和些许干粮扔进了囚车,便径直转身向前走去,一挥手,整个队伍又继续行进起来。
对于囚车里的疯女人,她还觉得有些意思,就当是这枯燥乏味的押送行程中的一点乐趣。
吼累了,叫哑了,便自会消停了,这些,她见惯不惊。
只不过上头吩咐过,这个囚奴不能死,一定要安全送到北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也要小心谨慎应对才是。
水袋搭在皇甫辰的脚边,硬硬的干粮砸到她的手臂上,滚落在了怀中,她看也没有看上一眼,脑中只余下疯狂的余音。
这一切,难道不能称之为疯狂吗?
她从女帝沦落到了囚奴,这样的落差,这样的天壤之别,这样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感觉,足以摧毁她的意志。
一番吼叫发泄之后,皇甫辰的眼中只余下空洞与木然……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谁会相信她是女帝?
谁会相信她是皇甫辰?
一个一个问题纠结在脑海之中,却找不到出口,唯一一根属于理智的线也频临崩溃。
或许,这就是一场恶梦,一场无法解释的恶梦。
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结果。
面上有些抽痛,视线下垂之时,仿佛有些东西给挡住了,她以为只是附在脸上的泥土或是残渣,触手一摸,那些一条一条的硬痂,那些凹凸不平的线条几乎布满了她整个脸庞。
这些是什么?
她的脸怎么了?
皇甫辰伸出颤抖的双手,沿着那硬痂的纹路,一条一条地抚过,每抚过一条,她就在心里默数着,一共是二十一条……
她死死地咬住了唇,血丝在唇间崩裂,腥甜的感觉入味,入脑,入心,入肺!
“啊!”
所有的情绪在瞬间暴发,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声声震天!
皇甫辰的双手像是野兽的利爪,在自己的脸上疯狂划过,硬痂剥落,跟着滑下的是湿漉漉粘稠的鲜血,映得她整张脸腥红一片,狰狞而恐怖……
当指间抚过脸上的硬痂之时,皇甫辰便知道,这张脸毁了,这张脸没有了。
唯一能够证明她是皇甫辰的证据也消失了。
那么,她还留着这张脸何用?
任凭这张脸从前是多么地美丽非凡,现在,也只是一张丑陋的面具而已。
谁又会记得她皇甫辰在人前美好的形象?
报应吗?
这是上苍给她的报应吗?
报应她的挥霍无度,报应她的酒色声歌?
她不是一个好皇帝,她知道。
先帝们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到了她这一代,便尽情享受起来。
那些建国的艰辛她没有体味过,人民的疾苦她也从来未放在眼里。
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她的日子过得快乐,还管那许多作甚?
母皇仙去,她便从皇女的枷锁中解放了出来,纵情声色,游戏人间,醉生梦死,乐不思蜀……
她酒色财气样样兼收,她是金麟皇朝开国以来最奢靡,最风流的女帝,她知道民间对她的称呼——酒色女帝。
这不是恭维,这是讽刺!
可是,那又怎么样?
她照样开心地过着每一天,挥霍着人民的财富,半点也不知心痛。
今天的下场,是她自己造成的吗?
可皇甫月与皇甫星呢,她们又在这一场宫廷戏码中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
还有她的沐雪,她的沐贵君,她爱他至深,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几乎独宠于他。
他们恩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不相信沐雪也会背叛她!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回到皇都,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她是皇甫辰,她是金麟皇朝的女帝,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如此窝囊地过一辈子,即使是死,她也要站着死,在金麟皇朝的皇族牌位上刻响她的名字。
在布满鲜血的脸庞上,皇甫辰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熠熠生辉,迸射出仇恨的火焰。
这把火,终将在某一天将那些背叛她的人们烧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