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鸥爱写信,学文的总是喜欢通过文字抒发胸臆,在信笺上挥洒激情。有时候,江鸥还喜欢在信笺上附上一瓣菊花或一片枫叶传递浪漫的情意和相思,还时不时在枫叶上写一些表达爱情的古典诗词。江鸥以写信传递相思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写信相对省钱。江家的经济条件非常一般,江波常年看病吃药需要花钱。前段时间,江波又借了好几万元在原来的老四合院那儿盖起了二层楼房,江家还有4个孩子,这些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孝顺的江鸥便时时想着给家里节省点儿钱,所以,选择了以写信的方式跟石青谈情说爱。
石青总是给江鸥打长途电话谈情说爱,因为他的家庭经济条件相对不错。石青姥姥家的人都是有本事能挣钱的。石青是独生子,王香挣的钱都给这个宝贝儿子花了,舅舅王赖也时不时给他钱花。上军校期间,这些钱除了被石青用来吃饭、喝酒、买排雷书籍、钻研排雷技术,就是给江鸥打电话。周末,石青又给江鸥打长途电话,他用普通话打招呼说:“喂!是江鸥同学吗?在寝室干吗呢?”刚说了这一句,就开始笑着用方言土语对江鸥说:“你把我拿捏得可不轻,自从认识了你,也不敢说方言土语了,害怕你说我不高雅。我是个大男人,喜欢本色做人,总觉得用普通话说话不得劲儿,求求你还是允许我用方言土语跟你说话吧。”
“就知道你是个俗物,随你便。”
石青得知就江鸥一个人在寝室里看书,言语便放肆大胆起来,说他前脚军校毕业,后脚就娶江鸥当老婆……
“这么快?不行!我先挣钱给父母尽孝心,再说我还有点儿不愿意嫁给你,除非……”
石青急得满脸大汗:“除非啥?”
江鸥咯咯一笑:“除非你把《诗经》、楚辞、两汉的乐府诗、唐诗、宋词、元曲背诵得滚瓜烂熟,将来具备了与我日夜谈诗论词的素质和能力,我才宣布嫁给你。”
石青强烈抗议:“你叫我‘李逵掂绣花针绣花’?还不如一棍夯死我!”
江鸥隐隐有些不满地对石青说:“我喜欢古典诗词,想叫你具备这方面的素质,跟我妇唱夫随。‘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这种爱情境界,可是我一直期待的。”
石青在电话里也有些不满意:“我喜欢排雷技术,也想叫你懂得这方面的知识,跟我夫唱妇随。”见江鸥在电话那边沉默,像是不高兴,石青忙不迭给她讲在军校里学到的超喜欢的排雷技术,又强调说:“知道吗?这才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应该具备的素质,一个男人整天哼哼唧唧地吟诗作画,跟疯子、神经病有啥两样?”
江鸥反驳石青的观点:“那是你没有诗书情怀,所以才这么认为的。”
石青大急,吃醋猜疑:“你是不是跟你们中文系的男生拔丝儿了?”越说越急躁:“不行,我必须马上请假去你们学校探探虚实,如果有男生想要跟你拔丝儿,我用拳头砸他!”
江鸥教育着石青:“现在都已经上大学了,你的思想境界和个人修养也要紧跟着提高了,不要动不动都挥舞着拳头揍这个打那个,现在,更是个靠智慧生存的社会。”
“先别说这社会靠啥生存,到底有没有人想要跟你拔丝儿?”石青火急火燎地问。
“你胡说什么啊,高中三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
提起炼狱般的高中生活,石青说:“高三下半年才算是认识,期间又不能在一起。考上大学后,人家谈恋爱天天泡在一起,咱俩越来越像是董永和七仙女,就你们书香门第江家规矩道道多,啥年代了,还这样?”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既然答应了我爸,就要遵守规定,更何况我爸要求咱们的是对的。”江鸥坚定地说着,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会用方言土语讲话了,不觉转用普通话嘟囔石青,“跟你,高雅的东西没学多少,倒学了一口方言土语!”
石青在电话里不觉得意地笑起来:“你不是很有定力吗?我敢说,不久后,你很快将要跟我狗恋到一起了,就是什么你经常所说的‘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对了,前不久我也高雅了一次,偶尔产生了看古典诗词的冲动,‘凤凰于飞’的意思原来就是凤凰在空中交尾。”石青色色道,“这词儿听起来刺激,‘凤凰于飞’听着没劲儿。”
“粗俗!”
“今天就给你来粗俗的!”石青趁势说到了接吻,说着,在电话里吧唧吧唧地亲吻着江鸥。
江鸥早已经被石青说得浑身燥热难耐,却又在电话里提醒石青:“再粗俗,再在电话里吧唧吧唧吻我,我就要挂了!”
石青还真委屈:“跟你在电话里接吻也不行?”一股冲动劲儿上来,就要买火车票,现在就去见江鸥。
“你来我也不见你!我就是不想在上大学的时候违背父亲的意愿。万一父亲被我们气得再犯了心脏病,就极有可能会死的啊。”江鸥说着哭起来。
石青也跟着唏嘘掉泪:“好了好了,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好女孩,从此我只有更爱你,我就忍忍这方面的想法,把精力转移到研究排雷技术上吧。”
江鸥终于破涕为笑了:“‘十一’我等你来,你带我去菊城看菊花吧!”
“好!到时候咱们俩在菊花里‘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俩人正在电话里你侬我侬地说话,只听见石青的寝室里传来两个男生的对话,这俩男生像是刚走进寝室,其中一个男生问另外一个男生:“我见你女朋友开着本田车送你来军校,她是干什么的?”
“我们市一个大人物的女儿!”
石青听了同寝室男生的对话,电话没放下,便来了句方言土语:“鬼啥咧,女首长的闺女想跟我拔丝儿,我都懒得搭理她!”又说:“我骄傲,我这个豫州人比着那些大城市的,并不差气!”
江鸥在电话里说石青:“莫名其妙!你跟谁说话呢?说话怎么像是想要跟人家闹别扭似的?这样不好。”
“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懂啥?我看见依靠家庭背景的人,心里就不舒服!”石青说着,自顾自地挂了电话。
石青现在军校寝室里的男生都是大城市的,而且多是家庭优越的,唯有他是市下辖县的。石青面对那些大城市的,心理有落差,嘴里就不自觉地表现出来了。
这次长途通话,江鸥总觉得石青最后说话怪怪的,后来想他的心理有自卑倾向也不能说不正常,便没往深处考虑。从此,她开始一天天地数着日子过,期待与石青携手游菊城那一天的到来。期间,她还做了一个梦,梦见石青双手捧着一大束橘黄色菊花向她求婚。在古城菊城,人工培植的菊花在迎着西风傲然怒放,江鸥像个骄傲的小公主玉立于遍地金黄之中,翘首以待白马王子的到来。不久,石青驾着七彩祥云如期而至,他双手捧着菊城的形象之花,无比虔诚、无比痴情地望着江鸥的大眼睛,说:“江鸥,嫁给我吧?”江鸥则害羞地跑了。石青追上江鸥,抱着她卧在连天连地的菊花丛中,她口中嚼着他摘的鲜嫩无比的菊花瓣,品味着爱情的芬芳,念诵着“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忠贞不渝的誓言。不久,他们俩幻化为一凤一凰,在菊花丛中“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着……
江鸥就这么期待着、梦幻着,一天又一天,整整期待了一个“十一”长假。长假过去,到了菊展时日,然后菊展又过去,石青竟然仿佛一块石头沉进了大海,再无音讯。
原来,石青被扔进了监狱!
石青因为出生在小地方,心里自卑得很,而且是非同一般的自卑,经常跟宿舍里来自大城市的男生闹矛盾,打架都打遍了。后来,也没有人愿招惹石青了。这天在学校食堂买饭的时候,一男生把汤水洒到了石青身上,他竟把这个男生打成了脑震荡。谁知这次打错了家,被石青打的男生叫杜鹏,老爸是个做生意的有钱人,拿钱跟一个姓宋的领导搞关系,姓宋的领导一个电话把石青扔进了监狱……
听说了石青蹲监狱的事后,江鸥急急赶去石青就读的军校所在的城市,马不停蹄地赶到羁押石青的监狱。可是,石青已经被监外保释了。据说,石青原来参军的部队女首长的千金喜欢石青,向女首长蹦着哭着要求救石青。很快,这个很有背景的女首长出面救出了石青。考虑到社会环境的复杂性,部队女首长又给石青秘密办理了转学手续,改了学籍和姓名。
石青从此跟江鸥失去了联系。
江鸥给刘枫讲到这里,已经又泣不成声了,她在伤逝石青的同时,又想起了被人奸污的事,这种伤害已经成了她永远走不出的心灵阴影。
刘枫当然不知道江鸥被人奸污的事,江鸥一直在刻意隐瞒着他。此时,刘枫着急万分地连连劝说:“快别哭了,都怨我想听你和石青的故事,没想到你的初恋故事竟也是这么沉重!”而后一直叹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