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熊般壮硕的管家在长廊上行走着,托盘上的咖啡升起白色的雾,看上去品种一定是很醇香的那种。
迎面一身白色的少年走过来,少年半垂着眼皮,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思考着什么,微微皱着眉,像是在无声地与心中的自己讨论深奥的问题,看到管家过来时,男人微微颔首。
“老师。”
这是对管家的称呼,这个称呼并不过分,身为管家,他拥有丰富得令人惊叹的知识量,即使是白枭都自愧不如。
管家礼貌地回礼。
他抬起头,目送少年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几分钟后,他再次起步,庞大的身体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步伐却异常平稳,悄无声息。
……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场景,那天,古堡的夜晚下起了黑色的雨,洒在地上蒙了一层阴暗的颜色,主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步入雨中,连黑色的雨水都羞愧得避开他的身体,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他的出现让花园中的黑玫瑰更加芬芳,隐隐地散发出不同于玫瑰的异常香气。
花园中央的水坛旁,貌似有什么。
它倒在花园丛中,白色的躯体满是血痕,翅膀上插着诡异的黑梭,血液从伤口处涓涓流出。它奄奄一息,眼皮也快要受不住极限,缓缓闭上。
不出意外的话,几十秒之后,它就死了。
意外发生了。
一滴血液落进他的嘴中。
霎时间,钢梭融化,它的身体恢复了正常,更加奇异的是,他的身体化成了人类的模样,他惊讶地睁开眼睛,望向面前的主人,两行泪水从眼中流出,那不是感动,不是亢奋,甚至不是重获新生的喜悦。
那是接近于生命本质的,对生命的信仰。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做白枭,嗯,是我的白枭。”主人蹲在他的身旁,微笑着说道,那个笑容沾上了最原始的诱惑和最纯真的幻想。
那一刻,能感受到,被重新命名的男人的气息愈发地与主人相似,接近吻合。
从那天开始,他便成了主人的下仆。
管家闭上眼睛,那个场景历历在目,在脑海中生动地重现出来。
过不了多久,这个城堡的封印就能解除了呢,到那时,主人一定会拄着拐杖把那些叛乱者玩弄于鼓掌之中吧。
是他的话,一定能。他要做的事情,从来都可以拿“马到成功”这个词来笃定。
“hello,管家大人。”背后的门轻轻开启,惨白色的光下,一条人影悄悄地走了进来。
一把黑伞出现在走廊内,那把黑伞朴实无华,却时时透露着古怪的气息。伞柄被轻轻一转,伞面迅速收拢,伞下的人露出了面貌。
那是一个面容十分清秀的男子,贴合着东方的审美,却有着一头微长的波浪形短发,额发更是被向上梳起,那双棕色的眼睛总是眯着,看上去无时无刻都在笑,他穿着长而散乱的衣服看起来像是个流浪者,红色的围巾围在脖子上,尾部在空中飘扬,脖子后面还挂着一张纹上狐狸的能面。
“嘻嘻,我回来了哦。”他微微前倾身体,挥动右手。
“欢迎回来。”
说完这句之后,管家一言不发地离开走廊,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长廊中只剩下一片空寂。
“态度好冷淡哦,每次回来都是这样。”
他双手抱着脑袋,凝视着眼前的黑暗,“诶——好无聊啊。”
“还是去找白胖子吧。”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黑伞,关上门,离开城堡。
白胖子应该回来了,既然回来了,不是在主人的身边,就一定是在……花园里。
想到这里,他打开黑伞。
枭弯腰站着在城堡后面的花园中,细心地给园中的黑玫瑰浇水,尽管现世中的护理方法在这里发挥不出一丝作用。
身后,光影一暗,一把伞纵向转了个圆,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立在伞下。
“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努力呢,白胖子。”他微笑着说道。
白枭没有转头,继续浇水,黑玫瑰被水浇灌而微微摆动身体,花瓣摇曳着。
“请不要叫我白胖子,我并不胖。”
“没关系啦,这是爱称哦。”他露出神秘的笑容。
他望向天空。
与学园不同,这里一直是阴天,再加上偶尔的雨天,就完全地构全了这里的天气状况。
毕竟,这个城堡永远不会迎来黎明。
“学园那边果然还是很难办啊。”他摊手说着,一脸委屈的样子,“明明我——这么坚信着……”
他露出玩味的笑容。
这时,几片羽毛从空中落下,忽然如箭矢般急速冲向黑伞男子。
男子睁开眼睛,棕色的双眼中,瞳孔快速收缩,瞳孔中倒映的场景中,一团火焰燃起来。
羽毛被减慢了速度,如同静止,最后被不知从哪里来的火焰侵蚀,湮灭。
玫瑰丛中的白枭转过身正对着他,身侧,数枚羽毛绕着一件细长的物体旋转起来,他轻巧地拔出来,一柄白色的长刃出现在黑伞男子的视野中。
黑伞男子的笑容消失了,神情寒冷得如坠冰窟。
对峙了几分钟后,黑伞男子揶揄地说道:“现在的你,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哦,一不小心我就会像碾碎蚂蚁一样碾碎你的,嘻嘻。”
黑伞男子转了一圈伞,视野随着黑伞慢慢转向白枭,神情冷酷:
“你,是错的。你所坚信着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恢复笑容:“哈哈,真是说了中二无比的台词呢,我要走了,还要监督一下现世的战场呢,最近有个奇怪的东西进了城市,我还在想怎样处置才好呢。”
“潜入学园的计划已经完成大半,二十天后,我将以一名新生的身份进入学院。”他顿了一下。
“愚昧的人,不要再去妄想什么了,你的坚信只是空想,不过是愚昧地欺骗自己罢了。”
所以,才会有“理想国”这种腐朽的东西存在啊,你这个家伙。
说完这些后,他消失了,他的身体渐渐化成一片黑色的雾,仿佛是死的灵魂在宣告着真实的存在后,归土。
白枭看着空处,白色的剑缓缓消失。
你,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