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六月好生难过。连续七八天的高温刚过,马上又变成了连续两天的暴雨。
苏长风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了,不曾醒来。郎中说三天之内若能醒来,命就保住了。若是不能醒来,就只能看老天心情了。苏镖头毕竟四五十岁了,生命力不比从前旺盛。常年跑镖,风餐露宿,身体状况不是很乐观。
苏萱脸色苍白,憔悴不堪。这两日守在父亲身旁寸步不离,一直心力憔悴。一会儿埋怨自己不懂事害得父亲生死难卜。一会儿又双手合十,祈求上天垂怜父亲,让父亲快些醒来。一会儿回想小时候与父亲游戏。一会儿又回到眼前,泪流不止。
莫锋提着食盒从房外推门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走到苏萱身边,轻轻地拉拉苏萱的衣角,用祈求的口吻柔声道:“萱姐姐,吃点东西吧。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糕点,你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了。多少吃点东西吧。”
苏萱一直看着床上的父亲,头也不回。“我不想吃,你放桌子上吧!”声音说不出的疲惫。莫锋听苏萱说话气若游丝。心道坏了,苏萱姐再不吃东西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这可如何是好,都怪自己岁数小,想不出让苏萱吃饭的办法。一时间,急的眉头紧皱,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流出来了。
“萱儿,你怎么能不吃饭呢?”莫锋听到声音立马似鼓胀的气球排尽空气一样,一口长长的呼气。原来是躺在床上的苏长风醒了,正好听见刚才的一幕,这才勉强用沙哑的声音开口让苏萱吃口饭。
苏萱见父亲醒来,连日来的自责与担心让自己备受煎熬。此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想法,趴在苏长风的床边放声大哭。“爹爹,我好怕,我怕你再也醒不过来。怕萱儿没有了父亲。怕萱儿不能当您的面给您认错。萱儿天天向老天爷请求您一定要醒过来。”
苏长风见女儿脸色苍白,满嘴火泡,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伸出仅剩的右手轻轻拍打苏萱的后背。强笑道:“一定是老天爷听到了你的祈求,被你感动,所以又让我醒过来了。也不知道晕了几天了,这一醒来感觉有点又渴又饿了。”苏萱听父亲饿了,赶紧止住哭声说道:“爹爹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饭去。”刚一起身差点跌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莫锋扶助。
莫锋赶忙说:“萱姐,你自己也两天没吃饭了,哪来的力气去拿饭。你就陪在苏镖头身边,我去准备吃的。”说完就飞奔而出。
不多时,莫锋端着两碗稀粥进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莫道等其他镖头。众人见苏长风醒了,纷纷露出了笑容。争相向前去看苏长风。莫道对大家说:“苏镖头刚醒,还须静养,大家都小些声音说话。”
苏萱用汤勺一点一点的缓缓给父亲喂粥。生怕父亲吃不饱,又将自己的一碗喂了大半。等到苏长风吃饱了,自己才端起碗来吃。一边吃一边还时不时的看看父亲。莫锋看着这父女俩,心里满是羡慕。
豫州城外六十里,一片胡泊荡漾。暴雨落在湖面激起层层水花。湖心的一座小渚上,一片苍翠静谧的竹林,竹林中间有座竹子搭建的人家。雨水打在竹子上,碎成更小的水滴,无数的细小水滴连在一起,像是烟雾般朦胧。
竹屋内,一袭素布袍老者正坐在竹椅上不停向屋外观望,似在等什么人。如果长风镖局的人在此的话一定会认出老者,那老者正是镖局进城第一天救下的老伯。老伯怀中抱着两口刀,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或许等的久了,老伯口渴,起身去倒茶。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东西拿到了么?”老伯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身说道:“到手了,我神偷时万出手哪有走空的时候。你看”说着拿出怀中的刀,递上前去。只见那人身形削长,长发飘飘,双目似剑,全身白衣如雪,这么大的暴雨,衣角竟然未见丝毫水迹。
那人是何时出现的神偷时万竟然没有任何觉察,要知道神偷之所以是神偷,正是因为有敏锐的洞察力。周围出现任何微小波动都逃不不过神偷的双眼。但,这次,人家都到背后开口说话了,神偷时万才反应过来。神偷不禁抹了抹汗,果然,不能用常人来和这些修士相比啊!
那人接过双刀,伸手往两把刀背上各自一抹,原本平凡无奇的两把刀竟然发出了幽幽蓝光。神偷时万第一次见识了修士手段。连忙问道:“上仙,你看,这刀我已经给您取来了。之前说好的给我的是不是也该给我了?”
那上仙不耐烦道:“若不是修真界有规定,我还用你出手。哼,给你的东西!”手腕一转,手中已经多出了一粒赤红药丸。
神偷时万才不管上仙是从何处拿出药丸的,连忙伸手去接。开玩笑,你以为上仙拿出来的东西能差么?当初上仙可是说过,事成之后,送我一粒增加一甲子功力的丹药。那可是一甲子啊!要知道有的人还活不到一甲子呢!
上仙看到神偷时万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笑得更加沟壑纵横了,不由鄙视一番。哼,凡人就是凡人,炼丹的废渣随便揉成个药丸就高兴成这样!要是有个传说中的大道金丹岂不是得高兴得死过去。上仙笑着笑着眼神阴冷起来,虽说是药渣,我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么?
神偷时万拿着药丸,越想越开心。上仙走了也不知道。等发现了上仙不在了,又懊悔不已。忘了问问上仙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没有,他就走了。
神偷走到竹屋门口,四下观望一会儿,发现周围没人,这才进的屋来,关上房门。小心翼翼的将赤红药丸捧在手心,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不忍心将药丸服下。挣扎许久,张开嘴,慢慢把药丸送进口中。药丸入口即化,只觉一股股暖流进入丹田,而后有在全身筋脉循坏。
神偷时万感觉好极了,对,就是好极了。浑身充满了力量,沉浸在喜悦之中的神偷没有注意到,自己全身筋脉都在扩大,持续扩张。直到再也受不住这徒增的功力,像充满气的气球破裂一样,全身筋脉寸断。更加严重的是,本就因岁数原因老化的五脏六腑也承受不住这爆裂的冲击,也纷纷破碎。
神偷时万死了,面带笑容的死了。到死都还想着下次见到上仙问问上仙还有什么需要没有。也许神偷泉下有知会为自己感到悲哀吧。外面的暴雨还在噼噼啪啪拍打着竹林,竹屋门被一阵风吹开了,雨水飘进了竹屋,也许是神偷是想洗涤下自己的灵魂吧。
城主府内院,悠远绵长的丝竹声混杂着雨打芭蕉的声音。三皇子伫立在窗边,对着外面的暴雨出神。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下人进屋打断了丝竹声,也打断了三皇子的思绪。下人附耳道三皇子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三皇子听着下人汇报,嘴角微微上钩,露出了笑容。不远万里就为了两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刀?骗骗别人可以,骗我三皇子,那是万难。
下人汇报完,三皇子挥了挥手让下人们都出去了。一个人坐到文案前,研好墨,铺好纸。在纸上写写画画。口中呢喃道:“伊东来、太子、刀、豫州、长风镖局、晋州,晋州,晋州,天刀门。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拍脑袋哈哈大笑。笑了片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止住笑声。将桌上写好的纸一把扫到地上。走到窗边看着暴雨沉思起来。
苏长风醒来,长风镖局上下舒了一口气。在苏长风沉睡的日子里,城主派管家来了几次。每次都是看看就走,也不和众人说一句话。镖局都知这是何意,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也不点破。虽说膈应,但也没法,好在一日三餐伊城主还是天天照送,众人也实在不好说什么。苏镖头醒了,众人就有主心骨了、苏镖头说怎么干就怎么干,管求他的。
房屋外的暴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雨水好像水帘一般顺着房檐屋角往下流。忽然一阵风吹来,将房门吹开。莫道走到门边四下望望,并没有一个人。转身进屋关门,走到苏长风床边。只听敲门声想起。莫锋连忙起身去开门。一张微笑的脸正向屋内众人看去。
苏萱看到那人,牙关紧咬,双眼似要冒出火来。
来人正是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