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楼,也不愧对这个“金”字,金碧辉煌的三层楼,金碧辉煌的地下室。
梅裲带着李狗儿和另外一个人从大堂走入,掌柜的笑脸相迎:“原来是裲爷和衿爷,二位爷还带着客人来的,快上座。”
梅裲道:“有没有雅座啊,金老板,给个呗!”
“哈哈哈,要是别人,那肯定得说没有啦,不过既然是裲爷,就算没有也得有!实在不行把我金老五的卧房倒出来,也得满足裲爷不是?”
梅裲笑道:“金老五,你也别恭维我了,我这浑身上下不值二两钱的老赌棍,以后还得仰仗着你日进斗金的大老板呢!二哥、李老弟,咱们上楼!”
三人坐定,梅裲对李狗儿介绍道:“这位是梅衿,梅家的仆人无数,能赐得‘梅’姓的,却只有我们兄弟五人,所以我们兄弟五个平时关系最好,你别看二哥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冷酷冷酷的,不过却是个热心肠!”
梅衿冲着李狗儿微微一笑,以示友好,随即闭上嘴巴,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
李狗儿笑道:“你们兄弟的名字真有意思,又是斤、又是两,是不是还有钧、锱、铢什么的?”
梅裲道:“李兄说笑了,我们家的大爷,梅正亁是占星者,说我们五个有王佐之才,所以给我们起个名字都带个衣服旁。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依据,不过人家梅家大爷赐的名字,我们只得留着。”
李狗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衿、这个裲啊。”
梅裲道:“李兄,要我说,你的名字才有趣,叫李狗儿。这名字一看就是假的,咱们兄弟,你现在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狗儿赧然道:“我就叫李狗儿,这是我爸取的名字。”
梅裲道:“这就算是名字,也应该是小名吧?你……”
李狗儿一推四六五,“实在不行,我也跟着你们姓梅得了……”
“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名字也是一样的。我们能有幸跟着大老爷姓梅,乃是因为我们是孤儿,我们对父母的印象,实在是模糊不清了,没什么记忆。”梅裲说道。
李狗儿一听,赫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好久没有回家了,他们,应该忘了自己了吧?自己小的时候,那么不听话,那么不受待见,家里的人都讨厌自己,自己离开了,岂不是趁了他们的心?
见到李狗儿不说话,梅裲问道:“李兄?怎么了?”
李狗儿摇摇头,道:“我和孤儿也差不多,我从小就在深山老林里长大,所以,对父母的印象也不怎么深刻了。”
梅裲听了,哈哈大笑:“这么说,你也是孤儿!我就说,咱们兄弟六个有缘!我说怎么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小子行!”
梅衿也难得地开了口:“兄弟六个,倒也不错。”
雅间的帘子被掀开,金老五亲自将菜送了上来,梅裲笑道:“金老板,给我们来三斤白酒,我们兄弟几个不醉不归!”
金老五深深地看了李狗儿一眼,暗想这个人不管是谁,以后一定要伺候好了,不能有失。
梅裲道:“这样说,你叫李狗儿,也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你这么神奇的本事是从哪里来的?你可以让斗鸡听你的话,还可以在我制订的规则下胜过我,这简直是神乎其技啊!”
李狗儿道:“深山之中,当然有奇遇。不过,这个……”
“懂,师门之秘不外传!”梅裲识趣地说道。
梅衿点头,以示同意。
事实证明,在宴会上,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有的时候往往更受关注,尤其是这个人有着独特的气质。
梅衿就是如此,他给人的感觉太平庸了,平庸到没有人会注意他的五官,虽然他如同刀削的下巴,锋利的美感,会让女人痴狂。
就是这样一个出众的人,竟然会给人以平庸的感觉。
李狗儿不解地盯着梅衿看。
梅裲仿佛看出了李狗儿的疑问,便率先问道:“怎么,你在想二哥的职业?”
李狗儿吃了一口菜,点了点头。
梅裲道:“像梅家这样的大家族,肯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需要有人去做,二哥就是其中的一员。他是最让人放心的杀手,一刀毙命,从不滥杀无辜,绝对不给对方查找的痕迹。”
“杀手?”
梅衿点了点头。
梅裲道:“看来二哥很信任你,除了我们兄弟五个,他很少和别人说话的,也很少回应别人的话,对家里的几位爷都是爱答不理,叔叔辈的更是直接无视。”
李狗儿再次感到一种受重视的感觉,他也反应过来,所谓的“见不得光”,便是“对任何人都不能说”的意思。
梅裲告诉了自己,这是莫大的信任,自己是不是应该把星占秘典的事情告诉他们呢?
李狗儿否决了这个想法,星占秘典,这四个字就足够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他们毕竟受命于梅家,自己说出这句话,必将让他们陷入不忠不义的抉择里。
金老五把酒送了上来,三人各酌一杯。
梅裲道:“本来,我想把兄弟们都叫过来的,不过只有二哥没有事,所以只能咱们三个痛饮啦,三个人喝六个人的酒,想想就很爽!咱们干!”
梅裲说罢,一杯酒悉数入了他的腹中。
梅衿用嘴抿了一口,便将酒杯放下。
李狗儿听梅裲说“干了”,便真的想将这杯酒干掉,于是感到喉咙里一阵火辣,直接扯到胃里,半杯酒刚刚入腹,酒气便不受控制地上涌,剩下那半杯虽然已经进了嘴,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
然后,只见李狗儿的头低向一旁,半杯酒从鼻子喷了出来。
梅裲看了,哈哈大笑,道:“看来,无论如何,你喝酒是喝不过我的!”他一边说笑,一边轻拍李狗儿的后背,仿佛两人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梅衿无奈地摇了摇头。
半晌,李狗儿才缓过劲,道:“你这酒,劲道太大了。”
梅裲道:“第一次喝酒,就想要干一杯,你可真是实在人啊!实在人,我敬你一杯!”
话音落,酒已无!
天下之事,当然是多难少易。像吃喝嫖赌这种事情,当然是最为容易、也是最为享受的事情了。但是若说把吃喝嫖赌做到至精者,除了梅裲,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
梅裲道:“李老弟,我们兄弟五个,既是梅家的仆人,也是梅家小少爷梅孝春的仆人。二哥主要教他练武,我呢,起的却是反面效果,大爷和我说,因为我精通吃喝嫖赌,所以也肯定知道怎么才能让小少爷远离吃喝嫖赌。”
李狗儿道:“大爷说的是真的?”
梅裲道:“大爷说的话,真的是在开玩笑啊!我吃喝嫖赌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过哪位仁兄,突然有一天就远离这些东西了。李老弟,你记住哥哥这句话,这些东西,除非你全都玩透了,否则,你是戒不掉的。”
梅裲,则是真正玩透了的人。
其实,还有一样东西,如果不是玩透了的人,也是戒不了的,那就是杀人。
第一次杀人,恐惧中带着些兴奋,兴奋中带着点不忍,不忍中带着点侥幸。
随着杀的人越多,许多感觉都归类为麻木,只有兴奋会一只持续下去,慢慢地喜欢上这种感觉,慢慢地上了瘾。看着生命在自己的手中流逝,仿佛自己成为了上帝或死神,仿佛自己真的成了他人的主宰!
然而,梅衿道:“我玩透了杀人,所以才戒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