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孙子，子虞。这是林婆婆和小涟。”孟奶奶呵呵介绍着：“子虞，你和小涟认识吗？”
魏涟把手递给两位老人，抢在孟子虞开口前，接话道：“不熟。”
孟子虞点点头，也说：“只是认识，不熟。”
“缘分啊。”孟奶奶大脑只接受了‘认识’这个信息，忽略掉两个人不太自然的神情，拉着婆婆的手，热情邀约道：“林婆婆，今天到我家去吃饭吧，我们子虞做饭可好吃了，你和小涟来尝尝他的手艺吧。”
“好，好啊。”婆婆满口答应，年迈的老人，对老年朋友的盛情邀请却之不恭。
魏涟在婆婆旁边坐下，凑在她耳边低声说：“婆婆，我晚上想吃你做的鱼。”
“我明天给你做，今晚咱们去孟奶奶家。”
“但我……”
孟奶奶打断她道：“小涟啊，来我家吧，晚上让子虞给你做鱼吃，保证不比林婆婆做得差。”
两个老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一会，劝导她。孟子虞低着头没说话，阳光的阴影投在他的脸上，连五官也变得晦暗不明。魏涟偏着头，还是一副想去的样子。
婆婆见半天说不动人，妥协道：“你如果实在不想去就不去吧，我去孟奶奶那儿，我们两个月没见了，还想好好说说话。”
“……婆婆。”
魏涟最后还是跟着婆婆一起去了。
两位老人前面慢腾腾走着，孟子虞随着放慢了脚步，凑到走在最后的魏涟跟前，问：“很不情愿？”
“是。”她瞥了一眼他，似乎意有所指，“麻烦。”
“呵。按我奶奶的说法，这是缘分。”孟子虞稍微弯着腰，对着魏涟耳朵，压低了声音道：“还是说，你讨厌我？”
魏涟不着痕迹移开一大步，硬着口气说：“没有。”
“那就是有了。”孟子虞直起身，突然冲着前面喊道，“奶奶，我想起来了，家里面没有鱼，我和小涟去超市买了再回来。”
“早去早回啊，我们在家里等你们啊。”孟奶奶回身朝他们挥着手。她很爱笑，眼角的皱纹挤到一块，温暖的笑意扩散到四周，让人感觉很慈祥。
“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魏涟要跟着婆婆走，被孟子虞拽住，眼睁睁看着两个老人进了小区大门，拐了个弯，不见了。
她恼火说道：“哎哎，你什么意思？”
“走吧，超市。”说完，转身先走一步。
魏涟回头看了一眼小区大门，无奈跟上了走出去好远的人。
孟子虞先到，在超市门口等着，她在后边挪着脚步慢悠悠走着。大概是因为他站的太显眼，进出超市的人都会不由自主注意到他，有几个小女生盯着他脸看过几眼后，跟同伴交头接耳，离开后还回头冲着人意味不明地笑。
几分钟人到了，孟子虞抱着手走过去，魏涟瞄了眼在远处徘徊不走的那几个小女生，绕过他人想装不认识。
孟子虞苦笑：“你表现得这么明显，还说不讨厌我？”
“是吗？”魏涟进了超市才回话。
“因为上次那件事？”
“不是。”魏涟不想多说话，直接走到生鲜区，看到一条条活泼乱跳的鱼，头大了，“怎么选？”
孟子虞跟了过来：“我也不会，反正买活的就行了。”
超市工作人员热情介绍：“我们这儿的鱼都是新鲜的最好的，品种也很多，草鱼、鲫鱼、鲢鱼……你们是要哪种？”
孟子虞问魏涟：“你想吃什么鱼？”
“我吃的鱼都是婆婆选的，不知道是什么鱼。”意思是只顾吃，不看菜品种类。魏涟想了想，补充道：“吃下去的口感不错，很嫩，味道如果辣些，应该会更好吃。”
“……”孟子虞扭头对工作人员说：“随便来一条吧，反正做法都一样。”
“……”工作人员心想，这两人一个随便吃，一个随便做，还真会凑到一块，一边尽职挑鱼，一边弱弱地嘀咕，“其实每种鱼的做法都不一样，得看个人口味，清蒸、红烧、油炸，要口感好，作料和配菜都得讲究……”
“没事，选吧。”
最后拿了一条肥的，工作人员打了价，去了鱼鳞切好装袋，如释重负交给了孟子虞。
魏涟问：“你只会做一种鱼？”
“恩，酸菜鱼。如果你想吃不惯，只有你自己做了。”
“呃……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孟子虞笑了：“你不会做菜？”
“会煮饭。”菜只会炒简单的几个小菜，在家的时候一直是婆婆炒菜，她只负责打打下手，洗菜、切菜，婆婆基本上都会嫌她呆在厨房碍事，把人轰出去。而且，魏涟也不喜欢炒菜。
两个人又买了几样蔬菜，孟子虞去了一趟零食区，拿了一大堆膨化食品和巧克力。
“你喜欢吃这些东西？”魏涟一脸嫌弃。
“是啊，怎么？”
“没什么。”
“你想要来点什么零食？”
“不用了。”
孟子虞拿饼干，魏涟摇头；拿瓜子，摇头；蜜饯干果，摇头；豆干蛋卷，摇头……无意中拿了一包棉花糖，魏涟眼睛亮了一秒，他毫不犹豫抓了几包扔进了购物车。
“哎，我没说要那个啊。”
“你眼睛说了。”
“……”
选好东西孟子虞去结账，魏涟在超市外边等。
太阳已经没了之前的热度，但还是很热，门口还能感受到从超市传来的空调凉度。魏涟实在忍不住，又买了两个冰淇淋，一只手拿一个吃。付了钱正好孟子虞出来，就把另外一个递给他。
孟子虞两只手提着袋子，不方便拿，调笑道：“我腾不开手，要不你喂我吧！”
于是，魏涟直接拿过一只袋子，把冰淇淋塞到他手里：“这样就可以了。”
然后一个人吃着走到前边去了，孟子虞摇摇头，跟了上去。
孟奶奶家是老房子，装修保留着上个世纪的风格，虽简朴，但温馨。阳台上摆了一张躺椅，有毯子搭在上面，不大的空间里，放了大大小小的绿色盆景。窗户旁还挂了个晴天娃娃，随着风晃来晃去。
回到家时，老人们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聊天。
婆婆要跟进厨房帮忙，孟子虞扶着她到沙发重新坐下，一个人进了厨房。
婆婆过意不去，对蹲在阳台上研究盆景的人说：“那小涟过去帮帮忙吧。”
“哦。”人不乐意进了厨房。
孟子虞穿着格子围裙，忙着把菜从袋子里挑出来。
“噗……”魏涟笑出声，心情突然好起来，一会才问，“要先做什么？”
“有那么好笑？”他挑着眉，像是习惯了这样，手法熟练地择菜。
“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魏涟蹲下，跟着一起择菜，“不知道你居然会做饭。”
“我在国外一直都是自己做饭。想吃家乡菜，外国人做不出来那种味道，只有自己做。”
“不崇洋媚外，挺好的。”
“呵，你这什么歪理？”
“没什么。比我好，我都不会。”
“现在不会做饭的女孩子很多啊。不过以后你出来工作了，就得自己做了。”孟子虞接了水，吩咐道，“你在这儿洗菜吧，我切肉。”
魏涟照做，洗好了用盆子装好，又说：“就算不自己做，还不是可以在外面吃。”
“可你不能一天三顿都在外面吃吧！”
“有什么不可以？”
孟子虞拿着刀的手一顿，说：“当然别人管不了你，你得自己琢磨最适合自己的生活，自己做选择，以后毕业了你就明白了。”
这就是年长者的优势，可以拿着自己的经验说教，‘什么长大了你就懂了’，‘你以后就明白了’……把自己的理念强加到别人身上，总以为自己是对的。
“貌似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啊。”魏涟声音冷了下来，“哪来的这些体验？”
“人到一定年纪，有些事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
孟子虞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刘海盖住了眼睛，夕阳的金光撒在他身上，一半朦胧，像是存在于虚空的世界中，太过美好又不真实。
‘呃，又来……’这样不耐的想法，也在瞬间支离破碎。魏涟只感觉这样的孟子虞心里有太多汹涌的情绪在膨胀，但又被他压制着，不肯轻易摊开。或许，他是真的经历过什么，这些说教，都是经验之谈。
然而，这样的感觉只是在一瞬，过后，他捕捉到魏涟疑惑的眼神，带着若无其事的笑容看了进去：“啊，我奶奶老说我不懂事，经常在我耳边念叨这些。”
“是吗？”魏涟回他一个笑，脸上挤出来的，没过心。
孟子虞切好菜，准备开始炒，热了锅倒好油，让魏涟离远点。
魏涟菜洗好了，就趴在门口看。
孟子虞下了菜，说道：“其实我不住这边，偶尔来这儿看看奶奶，没想到遇到你了。”
“那还真是荣幸。”魏涟闻着传来的阵阵菜香，“能吃上老师亲手炒的菜。”
“我奶奶喜欢吃我做的东西，不管我做什么，她都说好吃。”
“就是说，你炒的菜不一定好吃，都是你奶奶夸出来的。”
“奶奶夸是一部分原因，到底好吃不好吃呢……”孟子虞从锅里夹了一根青菜，搁在魏涟嘴边，“尝尝。”
青菜沾了嘴，魏涟直接张口吃了，等咀嚼咽肚，才后知后觉对方是用‘喂’的动作。她看到他戏谑地笑着，有些懊恼，闷闷说了句：“味道还凑合。”就离开了厨房。
孟子虞的手艺确实不错，老人吃得少，魏涟没少吃。做鱼汤料的时候，孟子虞细心多放了些辣椒，做出来正和魏涟口味，一盘子鱼，几乎都被她一个人吃掉了。
孟子虞吃得也没她多。
早早放了筷子的孟奶奶坐在桌子旁，乐呵呵看着魏涟吃，说：“年轻人就该多吃点。”
在别人家做客，魏涟在吃相方面还是收敛了许多。吃了鱼差不多饱了，碗里的米饭没吃完，不好剩饭，逼着自己吃光了。完了，撑得肚子都圆了。
吃完饭，从孟奶奶家出来，天已经黑了。
孟奶奶要孟子虞送，婆婆没让，和魏涟在小区里散了会步，就回自己家了。
第二天，魏涟还要上班，书店的工作，因为外地打工的校友回家了，书店人手不够，她几乎一天都要呆在书店。学校放假，来书店的人也少了，对魏涟来说，一天下来也不累。
早上没吃早饭就出门了，下了楼居然看到孟子虞开着车等在小区门口。
魏涟走了过去，跟门卫打了个招呼：“早安。”
从车子间隙中直接穿了过去，目不斜视走掉了。孟子虞倒车打开车窗，在后边叫道：“魏涟……”
魏涟回头，惊讶问道：“你是来找我？”
孟子虞扬扬手机：“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就看到你下来了。郭姐说你暑假还要继续上班，我也正要去书店一趟，顺路载你。”
他打开另外一边的车门，示意魏涟上车。
魏涟坐了进去，问：“给我电话？你有我号码吗？”
“郭姐发我的。你吃早饭了吗？”
“没，不饿。”
“后座有两个鸡蛋，你吃个吧。”
“昨晚吃太多了，真不饿。”
“那好吧。”
如果说上午是顺路，下午下班时再次碰到他，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孟子虞上午在书店呆了一会，就不见了人影，原以为他不会回来了，结果人卡在下班的点上，居然回来了。
魏涟第一反应是抬头，天空蓝色，太阳斜挂在西边，被云挡住的部分折射出彩色光线。天气很好，没有要变天，没有要下雨，一切都很正常。
这次没等孟子虞示意，她自觉打开车门，坐好了歪着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人看。
孟子虞被盯着有些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很奇怪啊。”魏涟手撑着下巴，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怎么觉得，这两天我免费的午餐吃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