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轻的贵公子见到丫鬟手中的托盘,若有所思,而后便向丫鬟问道,“小姐还是不肯吃?”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与陈述。
小丫鬟偷偷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位最年轻的状元、前途无限光明的官员,而且又长得玉树临风,一颗心忽的跳得好快。
文风见此,有些不耐烦,阴冷地说道,“问你话呢,你一个小小的贱婢竟敢走神,文家规矩何在!”
这语气,这阴冷的神色,吓得一张酡红的脸蛋瞬间变得苍白,立刻哆嗦道,“奴婢知错了,请饶了奴婢吧!”
文风不以为意,“小姐还没用膳?”隐约有几分担忧暗含其中。
“大小姐已经三天没有用膳了,方才奴婢端进去时,小姐连看都没看一眼。”
说来也奇怪,也不知大小姐怎么想的,忽然间玩起了绝食的把戏,而且还坚持了三天,这毅力还是挺佩服的!毕竟饿肚子可是件非常难受的事情,这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体验过。那个时候家里很穷,人又多,总是吃不饱,而且作为大姐要懂得相让,所以弟弟妹妹吃饱了,才轮得到她。后来她被卖给了文府,虽然大户人家规矩多,做错点小事就要受罚,但至少衣食无忧,她也知足了。所以大小姐的举动在她看来是极其愚蠢的!
三天不进食,再这样下去她会吃不消的。文风担忧不已,想必现在的凤儿定是十分虚弱的。于是他取过了丫鬟手中的托盘,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文凤的闺房。
门没有关,文风便直接进了闺房。
文凤以为又是丫鬟,难道她们多来几次,她就会进食吗?既然她要绝食,自然是达到了目的才会罢休。
她想要怒斥丫鬟,可惜没有那分精力,也没有那份气力,只好将她忽视了。
只是下一刻,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文风,她等了好久如今才出现的人,无神的双眼像瞬间注进了阳光般明亮。但看到他手中的托盘,听到他说道,“凤儿,吃吧!”然后一盛满米粥的勺子便出现在她眼前。一滴豆大的泪珠滑落下来,“难道你来,只是想让我进食吗?没有其它话要说?”
文风看着虚弱的佳人,那泪像刀子一般划过他的心脏,他有满腔的话要说,最后却选择了沉默。那勺米粥最后停留在了文凤的嘴边,只等她开口吞咽。空气中一片静谧,像是无言的的对峙,看谁先开口,先退步。
最后文风叹息一声,放下勺子,放下碗,双手握着文凤的双肩,四目相对。“凤儿,何必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使你绝食而亡,你的尸首也会被抬进皇宫。”
“为何?”文凤发出悲痛而无奈的抗议,“鸾儿死了,凭什么要我进宫?”
“因为他是皇上。”所以不得不从。
一句话堵了文凤想说的一切。可是她不甘啊,她根本就不想嫁给皇上,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所以不要伤害你自己,一切都是枉然。你一定要善待自己,皇宫可不是文家,可以由着你闹。”
文凤的眼泪掉得更多了,不敢相信他会这样说,把她拱手相让。难道他不知道她绝食不是向父亲、皇上抗议?
她当然知道她这么做根本说服不了父亲、皇上。何况她父亲怎么会让皇上知道自家的女儿为了抗旨而颗粒不沾?
她只是做给文风看啊!难道他看不见她的心吗?不难受,不心疼吗?
那无声的职责搅得文风呼吸困难,连口气都快吸不进来了。转过身,转换了视线,闭上眼睛,压抑住冲动,慢慢地让理智回归。
“难道你真的无动于衷?”文凤不相信他可以当作没看见,笑着送她入宫。
过了许久,文风转回了头,看着她的双眼,无奈地提议道,“难不成要私奔?”
“为何不可?只要离开了这儿,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文凤情绪激动,他终于说出了口。
文风无奈而绝望地一笑,抚着她流过泪的双眼,“凤儿,你太年轻了。”然后缓缓地道出缘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去哪儿?一辈子躲躲藏藏,然后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你受得了吗?”
文凤脸上的期望没了,文风看着心疼,却依旧说道,“你我都不愿成为池中之物,永远地被困于泥潭之中。所以啊,私奔不适合我们。你应该站在高处,永远地高高在上,让所有人臣服在你脚下。你应该进宫,去争夺,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而我呢,可以继续在朝为官,步步高升,直至权倾朝野。”
“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永远比不上你的野心?”
“凤儿,你我生活了那么多年,青梅竹马,我还不了解你?你怎么受得了平凡的生活。何况我的野心不就是你钟情的缘由?”
文凤开始犹豫了,若真要过那般东奔西走、自己动手的生活,她会疯的。自小,她的梦想便是走到最高的位置,让所有人都跪着仰望她。她喜欢掌控别人,喜欢仆人害怕畏惧的神情。她想要爱情与权势,如今却是一道极难极难的选择题。不管她选哪个,都会有遗憾。何况文风是不会带着她走的,因为他的野心重于她,她忽然间好恨曾经令她倾倒的野心以及犹豫不决的自己。
最后,她还是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一路上声势浩大,她却一直想着文风。想着那滴在阳光下发着光芒的泪珠,其实文风与她是一样的不舍,却依然踏上各自该走的路。
既然如今的她已是淑妃,那么她就得与过去告别,做一个妃子该做的事,去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没想到皇上对文鸾的感情那么地深厚,现在却一股脑儿地全给了她,更确切地说是一个替身。只要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她所得到的待遇远远高于皇后,后宫的任何一个妃子。即使她任意妄为,他都会包容;不管她做了什么卑鄙跋扈之事,他都会忽视。这样的宠爱可谓是不分对错,溺爱至极!只是她得换下所钟爱的华丽紫衣与高髻,换上那一套素朴的如火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