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生,是不是跟这样血腥的场面有缘?为何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碰见,并且亲眼目睹所有的过程。第一次,是文鸾的鲜血让她明白一个人原来可以流那么多血,红色的不仅是火,还可以是血。李贤妃的疯狂之举让她看到,得不到就要毁灭的震撼。容芷的哀伤又证明了后宫的爱情总是难以长久。
第二次,溅在雅儿脸色的红色斑点让她心疼万分。小小的她就要面对第一次杀人的恐惧感,作为她的母亲,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代她承受那份苦痛,她能做的唯有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抱在怀中,不断地安慰她,在梦魇中为她驱走寒冷。
如今,她又碰到了,而且是朝着她来的。
那如花年纪的紫衣少女满脸的杀气,见一个杀一个,连眉毛都不会眨一下,好似她眼前站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不会呼吸的稻草人,也或许是她杀惯了,没有任何的感觉了。
看着方才还会动会跳的人,下一刻,却倒在了地上,蓝倩云连怎么死的也没看清楚,由此可见,此人的确是非常非常厉害的杀手。
年轻的脸庞,冰冷的表情,紫色的衣衫,这人,或许就是雅儿口中的紫阎罗吧!
司空纤雅因为自小身中寒毒,无法在寒冷的华都平安度过冬日。于是,每年到秋季时分,便会南下云州,因为那里的冬天比较暖和,待到次年开春,才会回到皇宫。
自她学了一身的武艺后,总会离开云州,跑到其它地方去,说是想要感受下何为江湖,并想开拓出能够保护她们母女的势力。每一次回来,蓝倩云都会要求雅儿说出她的经历,既然能狠下心,放任雅儿去做她想做的事,她就必须得知道雅儿的一切,这样,她才会放心些,不会错失什么。
而司空纤雅总爱讲些江湖的名人名事。紫阎罗就是江湖新起的厉害人物,传闻只要她想杀人,就没有杀不死的。虽然传闻会有出路,但看着眼前的一切,难道她蓝倩云真的就要亡命于此?
她舍不得她幼小的女儿,还有那一直都在她心底的那个人。不知她死了,会不会心疼。
刀光血影,这是不是就是江湖的味道?她的雅儿就这样生活在江湖中吗?哦,忘了,那些故事都是雅儿听人编的,转告给她听而已。
蓝倩云没有像其她的婢女一般,慌乱得不知该跑向何处,抑或害怕得瑟瑟发抖,迈不出一步。她只是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她明白,以她的脚力,怎么可能逃离得了。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那紫衣女子望着她的神情没有她杀人时那般冰冷,甚至带着一分柔和。
当皇陵中所有的人都倒下了,只剩下蓝倩云以及其婢女小兰时,所有的杀手便仿佛像接到命令一般,忽然都收起了刀。
蓝倩云虽不知是何因,却觉得对方好似没有敌意。她能做的也只是站在原处,等着那紫衣女孩向她走来。
她闭上眼,脑中闪过很多画面,她这生应该是没有遗憾了,当了皇后,为蓝家带来了某段时间的繁荣,她蓝家嫡女的使命算是光荣地完成了。为后二十八年,虽然没有将后宫治理得很好,但也是文人墨客与宫人眼中的贤后。何况她应该算是建朝以来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后了。有几个女人能够安然地住了将近三十年的立政殿,其中没有被废复立抑或搬至冷宫?她也算是个奇迹了,在这方面,是可以满足了。
她的女儿虽年幼,却习得了一身的好武艺,又建立了自己庞大的商团,虽然不知晓她为何会倾心于商界,毕竟士农工商,那商人可是最低级的,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想必是有她的道理的。若她死了,相信她的女儿还是可以活得好好的,若雅儿想永远的离开皇宫,断绝与皇宫的一切联系,应该是难不倒她的。不要像她一般,为了家族与姑奶奶而一脚踏进了永远退不出来的泥泞中。
而那人……
希望来世能够再见到他,到时候,她一定会紧紧地抓住他,即使爱情会在平凡的夫妻生活中死去,她也要一试。
忽而,一阵酸麻,意识便忽然丧失了。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一双小手接住了她,不让她跌落在地,而后,又小心地扶起了她,将她与其婢女一同放入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中,接下来又稍稍处理了下周边的一切。待到一切都已完毕,这才驾着马车悄然而去。唯留下一地的尸首与鲜血。
庆和二十八年秋,孝贤皇后蓝氏于皇陵遇刺,不幸坠入悬崖,仁帝遍寻不着,只能以衣冠冢替之。孝贤皇后蓝氏品性端正,言行举止乃天下女子之典范,在位二十八年,是历代皇后中最长者也。膝下只一女,乃是封为安雅公主的五公主司空纤雅。
蔚蓝的天空下,秋风萧瑟,吹落了一地的黄叶,地上便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毯子,却又有一种属于秋季的零落之伤。
几位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聚在一起,难得的惆怅着。
“你们说说,王爷最近怎么了?”一个有着大肚子的胖子忍受不住这令人抑郁的气氛,首先开了口。
另外一个人附和道,“是啊!王爷什么时候这么爱喝酒了?可能不对劲。”
连几个平时粗神经的人都看见了,更不用说是观察细微的军师了。军师抚了一把长长的胡子,凝着眉思考。
性子急躁的那几人本是讨厌军师温吞吞的言行,如今等得更是不耐了。“军师,有什么说什么,别磨蹭了。”
军师冷眼一对,这些个粗人怎知什么叫做不慌不忙,温文尔雅。但一想到王爷最近的行为,他也是担忧万分啊!
他们还不如再去劝酒,来得实在些。
果真不出他们所料,屋子内浓厚的酒气又重了几分,地上倒着的那滩烂泥不是他们家的王爷,还是谁?
“王爷,你也不年轻了,酒就少喝些。”那个胖子扯着大大的嗓门说着,更确切的一点该是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