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倩云望着越敲越响的窗户,缓缓转了个身,靠在窗上,将所有的重量传递给了窗子。泛白的手指紧紧抓着衣襟,寻求着支撑的力量。为何紧紧说出口,就这般无力,万般不舍。
佳人始终不回应,容非只能见到映在窗户上的倩影,心中的担忧像水波一样荡了开来,一圈又一圈,一圈大过一圈,慢慢蔓延到大脑、心口、全身。
“云云,你为何会这般?我们不是好好的,昨日还有说有笑,为何今日却是这般模样?”为何她的心思总是那么难辨,总会给他一个晴天霹雳。他真想一掌劈开窗户,紧握她肩膀,用力地摇醒她,大声地斥责她,他做错了什么,总要这般吓唬他,不,这一次,好像是认真了。但是真怕盛怒之下,会控制不住、会不小心深深地伤害了她,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紧握着拳头,不让它砸向窗户,那力道使得骨节泛白,若是留着指甲,定会鲜血长流。
忽望见数米之外的粉衣女子,想到她主意比较多,又了解云云的想法,她定然知道是什么原因,该怎么去做。毕竟是她的帮助,使得他与云云间相处得更加愉快,佳人的笑颜也更多了。于是,闭上眼睛,努力忽视胸口的怒气,迈开了步子,朝着粉衣女子走去。
倚窗的蓝倩云听到脚步声远去,这才松开衣襟,迈开失去力气的双脚,一步步,缓缓坐到梳妆镜边。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掀起嘴角,想露出一抹微笑。因为娘亲说过,只要保持微笑,你就能熬过一切。可是,那镜中的微笑是她的吗?为何那么勉强,比哭还难看。如果笑容真的那么无敌,为何她的娘亲还是郁郁寡欢,甚至离她而去?
她呆呆地坐在镜边,睡不着,也不想睡,脑中忽然浮出那人的脸庞,有犹豫伤感的,有冷凝生气的,有柔情脉脉的……
听到一个声音,恰似某人在敲窗的声音。
她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跑到窗前,带着期待颤颤地开了窗。
窗外还是那般的黑,只有几缕孤独的月光照在地上,风吹着树,发出阵阵声音。哪还有那高大的熟悉男子?
原来是树随风动,枝条打到了窗上,才有方才的声响。
他是不会回来了,就如同那摔落在地上变成两半的玉镯一般,无法恢复成原样了。
曾经喜爱的摩挲树影,为何现在看来,好像鬼魅一般,惹得她好不欢,好讨厌。
这一日,是宫中妃嫔的探亲日。蓝倩云与她爷爷,还有硬是要去最后如愿的蓝倩芝三人,便进宫去探望一下亲人。
坐着两位少女的精致马车内,蓝倩芝笑得那么甜蜜开心,仿佛要去赴情郎一般。而蓝倩云今日换了以往的淡妆,反而画了一个浓妆,厚厚的****配上鲜艳的腮红,是那般艳丽。倒是很符合一句话,淡妆浓抹总相宜!只是与那眼底难掩的憔悴形成鲜明对比。
蓝倩芝发上晃动的精致金簪倒是吸引了蓝倩云的眼睛。那金簪精致无比,不像是蓝倩芝在府上分配到的。在她印象中,她不曾有过这簪子。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金饰坊,那轩辕王朝手艺最精湛的金饰铺子中的吗?这不可能是她自个儿买得起的。难道……
“大姐,这簪子美吗?”蓝倩芝仿佛刚看见大姐盯着她发上的簪子瞧一般,立刻兴奋地问着,像个孩子一般炫耀着自己的宝贝。
蓝倩云微微点了下头,心中暗想千万不要告诉她是谁送她的。
却在下一刻听到,“大姐,你知道吗?三皇子殿下好慷慨,竟然会将这么漂亮的簪子送给倩芝。它戴在我头上,是不是真的很好看。呵呵……”
果然如此。原来太聪明也不好,总是猜到答案,竟是那么难受!第一次,蓝倩云希望自己不要那么聪明,或许当个傻瓜,也是件幸运之事!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只断裂的玉镯。
到了宫中,皇帝与三皇子容非也在立政殿。
蓝倩云依旧静静坐在亭中,与蓝贵妃闲聊。至于她爷爷正忙着和皇帝拼酒下棋,好不悠哉!
方才便不见容非与三妹的身影,没想到不到半刻,便见他们在一柱子后头闲聊,有说有笑。且那柱子正对着她,背对着蓝贵妃,这一切只有她看得清清楚楚。就算不想看,也不能转头,那只会惹来蓝贵妃的注目。
面上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从头到尾,容非根本没有转过头看她一眼,所有的心思仿佛都在那粉衣女子身上。只见他还轻柔地帮那少女取下发上的一片绿叶,用帕子拭去少女唇角的糕屑。
这一幕看得她心中有无数虫子在咬一般难熬。脸上一片惨白,只是因厚厚的粉底与胭脂而遮掩了这一切,同时遮住的还是这些日子的憔悴神色。夸大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一团,长长的指甲,断了也未知。
这一切,不是朝着她预定的方向发展吗?即使有了些小波动,对,只是小波动而已。为何有种无法言语的痛觉侵袭上她全身的每一处。
“云儿,你说怎样?”蓝贵妃忽问道。
蓝倩云一直沉浸在那两人你侬我侬的画面中,别人说的话哪听得进半字?
蓝贵妃很快就发现蓝倩云的失神与不对劲,不动声色地随着她的视线往回看了一眼,再若无其事地转回了头。
怜爱地看了眼这个当作女儿来疼的亲人,微微叹了口气。“别看了,徒惹伤心。”
蓝倩云微微低下了头,将一颗蜜枣放入嘴中,想以此化开心中的苦涩。结果,不是说蜜枣是非常非常甜腻的吗?为何反而换来一嘴的苦涩,仿佛吃的是最苦最苦的草药汁。
再抬头时,带着一抹淡笑,却隐含着说不出的难过。
蓝贵妃看了不忍,“别笑了,孩子。你会熬过去的。”伸出套着长长的金指甲套的手放在了蓝倩云的手上,重重地握着,仿佛想把力量传递给她一般。
一滴泪不经意间滑落,滴落在玉色的衣衫上,缓缓晕开,很快又被衣衫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