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海,宁静的房间里,张公瑞手里捏着一个赤红的丹药,他的眼神里有惊喜,也有担忧。看了好一会儿,张公瑞才把丹药收进了一个紫檀木盒里,然后背负双手,遥望宁静的夜空,谁也不知道,此刻这位张真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小女孩一跳一跳地跑过来:“爹,爹,叶儿醒来了吗?”却是心心这丫头来打听叶儿的情况了,说起来,这心心还受了一点委屈。
当时月白在雾谷找到了昏睡不醒的两人,又是惊喜又是自责。最后他发出了信号,把那些来找叶儿和心心的人都叫了过来,把昏睡不醒的两人带回了云海派中叶儿的学艺之处——静海。之后,经过各方面的医治,心心倒是很快醒了过来,而且一醒过来就瞎嚷嚷地喊饿。只是叶儿昏迷到现在,离从雾谷回来已经有了整整十天了,却还一点醒来的迹像都没有!
而张公瑞爱徒心切,忍不住怪了心心几句!这张公瑞夫妇平时极疼爱这女儿,当宝贝一样溺爱着,不想为了叶儿,一个新来的徒弟,竟把女儿责骂了一番。这心心哪里受得了,心里特委屈。再加上叶儿当初入门的时候,又得到张公瑞的亲自赏识,居然送给叶儿魔仙窟的口诀!更更令人疾妒的是,他居然得到玄武师尊送的一只碧鸳!不说她张心心,就是张公瑞门下所有的弟子,哪一个又不是看得双眼发红,心里恨恨咬牙!
他叶儿算什么,一个新入门的云海派弟子而已!论资质吗,他比不上月白师兄;论为人吗,他只不过一个比较木讷的人而已,不善言词,比不上圆滑世故的官渡师兄!而且听说,他,叶儿还有二年的魔道修为!这样的一个人,他凭什么得到这么多优待?!
这一问,是静海门下的弟子,不,应该说是整个云海派的弟子都想问的!所以,撇开心心的天真任性不说,她的委屈也是正常的了。
张公瑞见女儿一反这几日的冰霜面孔,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快乐,面上有了几分慈祥:“心心,你来了。”
心心道:“爹,你不是说叶儿今天就会醒过来吗?女儿要去看看,可是月白不让我进。爹,叶儿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也很关心他。”
张公瑞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笑道:“好啊,爹也正想去看看叶儿,一起过去吧。”
依然是叶儿第一次呆的那个房间,淡淡的檀香,那一幅沧海桑田永不变更的云海画。张公瑞坐在床前,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叶儿的手腕处,闭目良久才缓缓睁,然后他摒退所有的人,从怀里拿出了那个紫檀盒,打开紫檀盒,那一枚血红色的丹药赫然入目。
张公瑞深深吸了一口气,十指扣诀,一道真气缓缓托起了那枚血色丹药,进入叶儿的口中,最后暗指一推,那枚丹药就进入了叶儿的肚子里。随后,叶儿的身子渐渐涣发出一层淡淡的黄色雾气。
待这黄色雾气消散地差不多的时候,叶儿的气息也平缓了过来,接着连连咳嗽,眼睛也睁开了。然而,就在叶儿睁开眼睛的当会,张公瑞却轻轻地叹道:魔道终究是魔道。
夜色,终究归于宁静。云海的月光幽幽,偶尔有一两只不知名的的鸟在月色之下咕咕地叫着,却更见了这幽寂。
叶儿和师父盘腿坐在草地上,四手交错,一缕缕灼热的气息在他们的身旁萦绕。
张公瑞手上用力,口中却道:“叶儿,你身上的魔性终究不能根除,为师也不必问你这魔性的来历。但云海一派,历来是以除魔卫为已任的,你应该我的意思……”
叶儿眼眶红红的,这个地方,他是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可是如今,师父的意思……
张公瑞把叶儿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他继续道:“你生性善良,为师知道你也有自己的苦衷,但一切已自有定规,为师也是无能为力。今夜,为师尽量把这修道之上的事跟你说了,今后有机会你当好自为之。
“古来修道,莫不讲究道法自然。而这样的境界,世间极少有人能达到,像云海祖师天崇师尊这样的修为,也只是接近而已。凡人大皆是中元,上元,大元,更上者,有云元,仙元,际元,再往上者,那就是不死不灭之身了,也就是所谓的道法自然。
“当今正道的高手,是可以数出来的。我们云海一派的玄武真人是正道领袖之人物,修为已达仙元与际元之间,放眼天下,只怕已是第一。还有冷散一道的麻衣仙姑,也就是你妹妹的师父,据说也是仙元与际元之间。但是当年,麻衣仙姑曾经在天崇山上败于掌门玄武真人。所以普遍来说,掌门师兄修为比麻衣仙姑略为高筹。至于其他的高手,日后你行走于世间,自然会知道的。只是这两位与你都是有渊源的,当时时顾及,慎重以待之。这一点你切记!”
叶儿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重重地点头。此时,一股灼热的气息游遍他的全身,而他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抵抗着这股气息!
张公瑞猛然喝道:“叶儿,不要动!按我传授给你惊天诀的吐纳之法运气!不要让你的气血上涌!”
这惊天诀自有一种神效,叶儿来回吐息几次之后,这股灼热的气息已减了不少,加之从师父张公瑞的手掌上传过来一股清凉的气流,也让叶儿舒服不少。张公见叶儿的神色稍解,便收回了掌力。
而叶儿注意到,师父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一颗颗斗大的汗珠,随着掌力的收回,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叶儿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师父!师父!你没事吧?!”
张公瑞虚弱地一笑:“叶儿,我没有事,只不过帮你运气消耗一点真元而已。叶儿,你且坐回去,为师还有话说。
“当日你和心心在雾谷中是不是遇到一只金色的巨鸟,而且你们还把它杀死了?”叶儿点点头。
张公瑞忧心仲仲地看着叶儿:“正是这只鸟,引发了你体内的魔性。本来,有玄武真人的真元压着,再加上你日后的勤加练习,这魔性是可以被压下去的。只是这只金色巨鸟本是魔性之物,名为火烈鸟,你体内的魔性与巨鸟本身的魔形成了内外夹攻之势,冲开了玄武真人的正气,唉……这也算是天意吧。
这只巨鸟为师已炼成了血丹让你服下,若非如此,你中了那巨鸟的爪痕,只怕是醒不过来了。至于刚才我帮你运气,则是帮你把血丹融进体内,你的魔性修为,只怕……”
此刻的朗朗夜空,竟有了深深的寂寞。魔!魔!魔!又是魔!
叶儿泪眼朦胧,以他的幼小,早已不能承受这么多!那场瘟疫,把全村人的性命给夺去了!只因为自己修习了那老者给的古书上的内容,然后传给了妹妹,两人才侥幸逃过这一劫(当然,现在叶儿和阑兰还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这样的痛苦已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了,而如今,他是真心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天真可爱的心心师妹,热情温雅的月白师哥,那还传给自己《玉棠花落》曲子的云莲师姐,如慈父母的师父师母,还有如睿智的玄武真人,无一不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重要的位置!
若然再一次地离去,怎不叫他悲痛万分!
可是今夜,他必须离去!
夜色茫茫,一人一鸟,就这么孤单地站着,天地苍苍,却又叫他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