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深和几个自称高学位毕业的人坐在前排,出现一个国内新闻时,他们就用极其专业的口吻从多方面解析这个新闻的内容,然后添加他们自己的思想去给在场的人听。
凡是能被传销拉进来的,一般没什么学问,除了一些农民工外,还有初中或高中辍学出来打工的,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大学毕业生,可他们一部分人读书读傻了,从没自己的主见,接触的世面又少,被这些人思维观念强势侵入,他们也信以为真。
林辰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候,听着他们瞎扯吹牛逼,还挺爽的,跟听说书似的。
与说书不同的是,他们吹牛逼简直无下限。比如他们所在的组织规模庞大,延伸国外每个发达地区,登过无数的报纸头条,甚至被美国总统接待过,求入他们美国股份。
这屁话漏斗无数,单说他口中的那么美国总统的名字,林辰就从没听说过。
不仅如此,还有更扯的。林辰举了手,起身问:“宋深先生,既然我们组织这么厉害,那肯定招惹了不少冤家,加入他们联合起来,对我们实施经济打击怎么办?”林辰也是随便瞎扯的,市场经济都是环环相扣,实行经济打击遏制,除非双方实力悬殊巨大,否则必定会两败俱伤,除非脑子进了一吨水,没人会做这样的蠢事。
可你还别说,宋深就真的信了,他甚至还从这个话题拓展开,详细的说明了他们的组织系统有多么庞大,然而,更让林辰蛋疼的是,宋深说到关键处,忽然放缓了语气,吩咐几个男人出去守着,如果有人闯进来,或者有什么异常现象,立马回来回报。
等各就位了,宋深就深吸口气,压抑最低的声音说:“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不怕任何经济打击,因为我们除了有政府庇护,还有一份强而有力的战争打击!”然后,小心翼翼的说:“我们组织总部除了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外,还有一颗埋藏在大庆安岭的核弹!”
“核弹?!”客厅里人人吸口凉气。
宋深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说:“准确说是一颗氢弹,相当于1000万TNT当量。”看着客厅里的人各个瞪大眼,宋深满意点头,嘱咐道:“这是机密,我之所以冒死的告诉你们,就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可得给我好好保密,要不然被组织知道了,我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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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半夜,一屋子人却毫无睡意,在讨论今晚宋深那番“精彩”的言论。
“哈哈,再过半年,等老子发财了,看谁再敢瞧不起我,谁TM想干架,老子就把那核弹给调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猖狂大笑。
林辰和他有过短暂的接触,他叫田正,今年三十二岁,前段时间丢了工作,老婆跟人跑了,儿子也进了少年管教中心,他家徒四壁,想回老家,但一想到老家街坊邻居那尖锐丑陋的嘴脸,他丢不起那人。一朝梦想着发大财,然后把那一顿钱抽自己那婆娘的脸上,正巧他在火车站撞见了宋深,以为自己逆袭的契机来了,所以就跟了过来。
他为人憨厚,而在如今物质和欲望纵横的社会下,可以看出,他是个为了发财,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田正一开这头,另外一个虎背熊腰的男汉,仇云就跟着道:“是啊,等有了钱,老子第一时间事儿就是去澳门完,妈蛋,如果那帮孙子敢再出老千,不是他们打断老子的腿了,是老子把他们的四肢都给剁了喂狗。”
仇云是个广州本地人,嗜赌如命,起初是兴趣使然,后来梦想着回本,却越陷越深,把家产什么的都输光了。却还欠了一百多万的债务,债主说过了这星期再不还,就把他废了。
他是为了躲债,准备偷渡出国的。
这两个男人在扯东扯西的,粗俗的语言把两个女孩吓得不轻。
女孩不像男人有那么大的野心,她们之所以进传销组织,也是因为她们尝过工厂打工的苦,不论是为了减轻家庭负担,还是为了享受高品质的物质生活,她们选择这条路,就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林辰并不是什么老好人,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出门在外,多做善事,说不准会有出其不意的回报。林辰起身冲她们说:“你们两个女人睡里面,我睡外面。”这样一来,既减少了尴尬,也让她们少闻些那两个男人身上的臭汗味。
林辰眉目清秀的,又在此刻表现的这么贴心,女孩都喜欢这样的男人。她俩都说了声谢谢,然后换了位置,各怀心事睡下了。
林辰这一换位,让那位虎背熊腰的男人不满了,嘟囔着:“多管闲事什么啊!”
林辰懒得理他,直接睡下。仇云吐口吐沫,刚想大骂,门开了,眼镜男走了进来。
仇云立马把话咽了回去,问:“组长,这么长时间你去哪了?”
“呃,我去和宋深老哥讨论接下来如何坑,如何尽快引导你们走上岗位创业,毕竟现在商品竞争残酷,我们得先下手为强嘛。”眼镜男拍了拍脸,尼玛,酒喝多了,差点就说漏了嘴。
田正闻到了一股酒味,愣了愣:“组长,你咋喝酒了。宋深哥不是提倡勤俭节约吗,你这样被他知道了,他会骂死你的。”
眼镜男想说那小子职位和我一样,他敢骂老子?可转念一想,不对,得把这帮肥羊的引的更深些才对。于是,眼镜男连连拍了怕脑袋,一脸懊悔说:“对对对,你瞧我这脑子。唉我也是想家了,才偷偷喝了点,田正兄弟,啥也别说了,我这就去给宋深老哥请罪!”说着,他又跌跌荡荡的走出去了,其实他是烟瘾犯了,想出去抽两根。不是说酒后一根烟,神仙庙里走一走嘛。
“组长,你,你真是太深明大义了,宋深老哥知道后,一定会称赞你的。”田正感慨说,说着,就穿着衣服:“组长,你等我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受罚,你喝酒了,我这个组员也有责任,我们一起去找宋深老哥接受惩罚。”
妈的神经病,连受罚都要一块,看来洗脑洗的很成功啊。如此一般,可以考虑提前宰了这只‘肥羊’。
眼镜男暗窃喜,表面做出一脸不痛快的样子,非要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然后在两个男人充满敬佩的眼神底下走了。
虽然林辰听说传销的厉害,但深陷其中,还是不由的佩服他们洗脑的功夫不是一般的一流。
传销组织人员坑人无数,练出了一双好眼睛,从一个人的衣着打扮和神情上,就基本判断出他曾有什么样的遭遇,即便没猜对,这些小羊羔们也会一个个对号入座,然后惊叹的发现对方口中的事儿,自己也曾遭遇过。然后,他们就掉进了陷阱里。
最初,这些人用感情牌,一一找来谈心,然后为他排忧解难。当然,他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有了钱,什么问题都会解决,而跟着他们干,就能发财。如此物质的理念一旦扎下根,那就基本拔除不了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生活在这个大杂院里的人的手机等一切联系工具被没收,唯一一能接收到外界信息的,就是那每日的新闻联播和财经频道。即便这些充满正能量的官方媒体,在他们的扭曲解说下,也成了传销者洗脑的工具。
现在,他们每天接触最多的,就是那一串洗脑式的对话和发财理念。一个好端端的院子,此刻却成了魔窟。
说句没良心的话,林辰现在感觉这些人和神经病没什么区别,张口闭口就是发财,从他们充满血丝的眼皮底下,可以读出他们对金钱的极度渴望和追求,这是恐怖的。
在第八天,这些传销者换了一种洗脑方式。
他们给这三十六号人安排了所谓的理财课程,课名字也吹得没影,叫什么‘一夜暴富的成功典范’,‘三年努力,登上美国福布斯头条!’但凡有点理智的,都会对这些课程笑而喷之,可现在不同了,此时这些人眼里除了钱,剩下的就是所谓上流社会的权利了。
至于上课的地方,林辰看了,也是忍俊不禁。
这是在大杂院隔壁的一间板房里。
里面摆满了桌椅,却破的破,脏的脏,连从垃圾场里捡来的,都比这些好看。
每个人按组就坐,来了两个人发了所谓的教材。这教材也简陋的让人想笑,就是几十张A4纸订在一起,然后从百度搜一大堆理财资料,再稍微更改一下,就直接印上去的,他们懒到连页数都懒得分。
宋深站在最前面冲36人说,“你们这一星期的表现让我很欣慰,现在我决定传授更有深度的理财经验给你们。”扫了台下一眼,每个人的眼睛都是发亮的,仿佛自己每说一句话,对他们来说都是圣言。
咳嗽几声,宋深朗声道:“好,现在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你们的教学老师,美国著名弗兰大学的经济学教授,MISS陈小姐!”
啪啪啪,掌声久久不息。高跟鞋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红色紧身裙的的女人迈着优雅的猫步走上了讲台,随后,她用一串熟练的英文说:“大家好,我是MISS陈小姐,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林辰正琢磨茶馆是否停止追捕,自己什么时候离开这个魔窟等一些杂事儿时,听见这声音,他犹如雷劈了一样,赫然抬起头,看着台上的那个画着浓妆的女人,林辰嘴巴张大的几乎能塞下一个苹果,她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