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黎景,是妓女生出来的孩子。
2010年1月20日雨夜
覃嘉庆抖了抖雨伞上的水哆嗦的吹出了一口白气,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正好8点,他望了望身后生了锈的铁门犹豫着是否进去…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手缓缓向前伸。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恶魔的召唤。
1998年6月初
这是一个非常闭塞的村庄,虽然落后,但人们的生活却也安定。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狗吠声,一条土黄色的狗眼神凶恶的盯着前来的俩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女人抹着浓妆身着暴露,显现出女人该有的迷人身段;女孩则弱弱的睁着一双眼睛躲在女人身后,看起来瘦弱不堪。
女人不耐烦的吐了一口气,用鞋子的根部往狗的身上踢了一脚,原本凶恶的狗立马落荒而逃,接着,女人扯着女孩的衣领继续往前走,非常的粗鲁。
很快,她们便到了一间矮屋的门前,一位老人正坐在门前抽烟,眼睛混浊无神。
“爹。”许久,女人喊了一声
老人听见了,表情也没有变动,他只是站起身子踩了踩刚刚扔掉的烟“哼,你还知道回来。”说着,眼睛瞟向女人身后的女孩“还带回来一个野种。”
女人勾了勾唇角也不说话,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一叠钱扔在地上“黎景,你照顾好,我会把钱继续寄回来。”
老人动了动混浊的眼球紧紧的盯着地上的钱,这笔钱可不小啊。“那你滚吧,你娘也不会想见你的。”
把黎景往前一推,女人头也不回的走了,黎景愣住,收起先前的却意“你要丢下我吗?”
女人停住了脚步但也没回过头,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笑了起来“你这么没用,会拖累我。”不等黎景回话女人快步离开。
黎景抿着嘴巴直直的盯着女人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她的眼睛渐渐染上一丝绝望后又转瞬消失,紧紧地捏紧小拳头再次却却的望向身后的老人“外公…”
老人吐了口水,将刚刚捡起来的钱塞好用脚踢开门“小杂种,我不是你外公。”
黎景的双瞳猛地一缩,她松开了拳头,面无表情的跟着走进了屋内。
她知道,奢望有人喜欢她,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矮屋内不大,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只是稍微暗了一点,黎景稍微打量了一下,发现炕上躺着一位另一位老人,这应该是她外婆。
她似乎睡的很熟,连自己几年未回过家的女儿来过也不知道,盯着睡熟的老人好一会儿黎景便自己找了一个角落蹲了起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呆哪里?或者,其实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黎景的外公扛着锄头出门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下,黎景环抱住自己的身子,她发现,睡在炕上的外婆醒来了,她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黎景,先是惊讶了一番但很快又面无表情,那种神情简直跟她的外公一样。其实,她根本就什么都知道。
来这个鬼地方几天了,虽然很无助,但幸好她的外公外婆还会给东西给她吃,至于睡觉,直接扔了被子给她让她在地板上铺干草睡。
村里的人都很好奇她的到来,但大多数也猜到她的来历,皆露出厌恶的神情并且默许自己的孩子欺负她。黎景倒是无所谓,她不怕被排挤,只是怕被打伤了夜晚又要痛到不能入睡,没有人理她,没有人帮她,那么只能忍。孤独的滋味并不好受,在一次无法入睡的夜晚,黎景偷偷跑出矮屋,其实说偷偷跑出去也不太恰当,因为她就算死在某个角落都不会有人管她。
村里有条很干净的小河,白天看时它就像一面镜子,而到了夜晚,满天的星星都印在了上面。黎景就坐在小河的堤岸上,她木木的练着身边的小石头往河里扔,扔累了她就挪到旁边的草坪,然后躺在上面,她学着她母亲往常的样子,不耐烦的吐了一口气。
突然,黎景警惕起来,她立马做起身体侧耳听着周围的声音,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恐惧油然而生,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她还小,只是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双眼直直的盯着声源地,屏住呼吸看着将要出现的东西,最终还是松了一口气,是一条年幼的小狗,似乎受了点伤。黎景走上前抱起它,而它似乎也不反抗,或者说是没有力气反抗了。处于境况的相同,黎景对它也抱有一丝同情,也是同情自己。
“你看,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小狗的头,而小狗蹭了蹭她的身体。
“以后你就叫小花吧,我对你好。”
自那次以后,黎景在外面偷偷养起了狗。她连自己都养不起能拿什么养它呢?只能从自己的饭里节省,只吃一半,然后剩下的一半找东西装起来,这也导致了她的身体越来越瘦弱,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纸终究保不住火,养小花的事情先是被欺负她的孩子发现,他们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变本加厉的欺负她,但如果他们欺负小花,黎景则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发起疯来。随后是她的外公外婆,他们知道了以后把她打了一顿,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夜晚,黎景还是跑了出来,她将小花紧紧的抱在怀中:“我只有你了。”
哭了好一会儿,黎景放下小花,小花舔了舔她的手心呜咽了几声,她叹了一口气:“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不知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小花。
早上的时候,黎景被她的外公困在矮屋内出不去,还恶狠狠的说他没有回来不准跑出去,否则打断她的腿。黎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乖乖的呆在屋内,虽然她很想快点去看小花,她时不时看向外面,在很长的一段等待的时间里,黎景总觉得内心很不安,在一旁择菜的外婆忽然间冷笑了一下,她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去深究。
快到吃饭的时间,她的外公总算是回来了,黎景也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急忙跑出去。经过小河边时,经常欺负的孩子也在那里,他们的眼神透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然后放肆的笑起来捡起身边的石头扔向黎景,黎景也没有搭理他们,尽管石子扔到她的脸感觉非常痛。可是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却不得不停下脚步,她的神情淡漠,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小花,准确的说应该是小花的头,原本完整的小花现在只剩下一个狗头,黎景整个人抖了一下,眼睛无意中飘向河边,小花的身体原来被扔到河里了…
【唯一的寄托消失了。】
黎景无所谓勾勾唇角,俯身抱起小花的头,手上也沾上了血迹,然后转身离开,那一群孩子也停止了嬉笑,有些稀奇的看着黎景的动作。
“咦…真恶心。”一个稚嫩的女声响起
“还不是你叫黎爷砍了它的头。”
黎景猛地一转头,她听见了什么东西?她盯着女孩看了许久,终是诡异的笑了笑。
女孩被盯毛了:“小杂种。”
原来是这样啊…黎景抱紧怀中的狗头,也不管血液蹭到原本就有些肮脏的衣服上快步离开这些孩子的视线。
因为不会游泳,所以小花的身体黎景捞不回来,她只能带着小花的头跑到村里偏远的地方,即使是大人也很少来的地方,只因这里死过很多人,而农村的人也比较迷信认为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黎景环绕了一下四周,然后将小花放了下来,她走到一棵树下抬头仰望,这颗树茁壮而美丽,她想,小花应该会喜欢。
再次看了看四周,她捡了一枝比较粗的枝干松了松大树前边的土,感觉够了后她扔掉枝干开始徒手挖土,挖的并不深,她把小花埋了起来,能做的只有这么多。盯着土层发了许久的呆,她有些累了,便靠着大树坐下来,最后竟是睡着了。
醒来时太阳已经下山了,黎景摸了摸肚子,才发觉自己的肚子饿了,毕竟一整天没吃过东西,想来,她的外公和外婆在吃的方面好像没亏待过她,大概是看在她母亲给的钱的份上吧…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黎景打算回去,难过的心情已经没有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情感。
她到回矮屋的时候正好赶上吃饭,俩人也没问她去了哪里,甚至也没有看向她吃着自己的饭,聊着家常的话题,黎景也不在意,拿起自己的饭按往常一样蹲在角落吃了起来,只是这次要全部吃完了。
日子还是回到了往常,欺负她的人依旧欺负她,无视她的人依旧无视她,有一样东西变了,那就是黎景,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是有什么东西在内心蠢蠢欲动,像是要冲破什么障碍。
大概过了一个月,她的母亲又寄一次钱回来,外公当天很开心,买了一坛子酒回来,自那次以后,他再没有去耕田,而外婆也没有找针线活做。
她依旧喜欢半夜跑出去,但是被其中一个小孩发现了,他集合其它孩子跟着半夜跑出来。
黎景蹲在地上拿着石头画画,一个男生首先上前推了她一把,她跌坐在地,抬头冷眼看着他们,准确的说是单看一个女孩
“如意。”黎景吐出一个名字,女孩先是愣了愣,然后抓起一把沙子往她脸上扔:“你叫什么,你的那条狗就是我喊你黎爷砍死的,恶不恶心啊你。”
胡乱往脸上模了一把黎景站起来离开,一旁的小孩不乐意了便走上前抓住她的辫子,黎景疼的叫出声音,先是挣扎了一下便又放弃了静静地站在原地任他们欺负,许是觉得无趣,一些孩子离开了,到最后剩下4个人,包括如意,如意在她脸上抓了一下才满意的离开,跟着一起离开的还有剩下的三个男孩,黎景吐了一口气,走往背离的方向,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尖叫!:“狼!”
接着是一阵哭喊,黎景立马往前边的大树跑了起来,然后流利的爬上去,爬树对她来讲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待到安全方位她才眯起双眼目视前方,虽然看的不怎么清楚,那么只有等了…
许久,黎景等的快睡着了,打了个呵欠打起精神侧耳细听,权责了一番才慢慢爬下去,她走往她们离开的地方,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似乎还听得见一丝呜咽声,是如意的声音,黎景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看着她,衣服都被咬烂了,满身都是伤,手指被咬断了一截,眼睛少了一个,脸上的血污遮盖了她原本的面貌。
“嘻嘻…”黎景笑了一声,她没觉得害怕,反倒认为如意本该就应该这样。
如意喘息了好一阵子,缓缓开口:“救我…”
黎景没搭话,而是看了周围的其它三个男孩,有些脸上已经血肉模糊了,看来都是死了吧…
脚蹲着有些麻了,她最后看了一眼如意,发现她另一颗完整的眼睛慢慢涣散,最后还是起身离开。
回到矮屋的时候已经凌晨,黎景站在外面感觉到一丝异样,她轻轻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倒是把她吓住了…
但随后又镇定下来,往门边靠坐睡了起来,她很累,很累。
门内两具尸体吊在房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