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和老高两个人全部伏在餐桌上呼呼大睡,连我们推门而入都不知道。
小芳正在清理着一片狼藉的“战场”,见我们进来无言地笑笑端着锅碗瓢盆匆匆向厨房走去。
我推醒舅舅,舅舅茫然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含混不清地说道:“黑鬼小李,你,你怎么来了?来陪我喝,喝一杯!”
我知道舅舅喝多了,可能又梦见他以前的事情了。我不由苦笑着摇摇头,蹲下身子准备把他背回家去。
这时李梦兰也走了进来,她看见老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便高声呼道:“小芳,爷爷睡着了,你也不给披床毛毯!”
舅舅听见李梦兰的声音,忽然露出非常害怕的样子。他拼命往我身后缩,指着李梦兰叫道:“你,你这个,坏女人,你不要过来!黑鬼快,快拦住她,她的肉不能吃啊,不干净啊!”
李梦兰不由面红耳赤非常尴尬地呆在那里,我知道舅舅还没从梦里醒过来,不由抱歉地冲李梦兰笑笑:“我舅他喝醉了!你不要见怪。”
“哦!”李梦兰如释重负地从匆忙赶来的小芳手里接过一条厚实的毛毯,轻手轻脚地盖在了老高的身上。然后走到空调面前,将温度又重新设定了一下。
“需要我帮忙把老爷子背到床上去吗?”因为刚才舅舅的话,我对李梦兰不无愧疚地说。
“谢谢你了!还是不用了吧。”李梦兰深幽的眼睛看得我有点不自在,“老爷子长期失眠,很难睡个好觉。要是把他弄醒了,恐怕又是一夜不眠了。”
我转过身去看看舅舅,他老人家居然又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打起了呼噜。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杜鹃说道:“看来我只有做一次牛马了,还请美女帮忙托一把。”
杜鹃微笑一下过来帮忙,我吃力地将舅舅背上肩头,杜鹃在后面推着他的身体。看到我们滑稽的样子,小芳忍不住捂住嘴笑出声来。
李梦兰帮我们推开了餐厅的玻璃门,忽然一阵刺骨的阴风穿堂而过。院子里的狼狗发出低沉的哀鸣,它好象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不断颤抖的身体带动着铁链“哗哗”直响。
“高大力?”杜鹃惊讶地叫了一声。
“什么?”我一惊就把舅舅从背上摔了下来。
李梦兰脸色发青浑身发颤,好象被刚才的那阵风给冻得不轻。
小芳不知所措地看着李梦兰。
舅舅哼哼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跤居然把他的酒摔醒了一大半。他打个哈欠说道:“小飞啊,几点了?我们还要到老高家去吃晚饭呢!”一句话逗得我哭笑不得。
杜鹃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我的目光也随着她的头转动。可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客厅里的水晶大吊灯忽然闪烁起来,就像有一只顽皮的手在不停地反复启闭着电门。
“妈啊!”小芳一声尖叫躲进了餐厅。李梦兰也连忙把我一推,闪身进入了餐厅。
杜娟的目光也慢慢转向了餐厅,我从她的动作知道,高大力应该也进入了餐厅。客厅的灯光也不再闪烁了,而餐厅的灯光不但突然变暗了,就连空调好象也出了问题。餐厅里的温度好象一下子下降了不少,我看到李梦兰和小芳的下巴在打颤。
老高忽然说起了梦话;“大力你可回来了。”他边说边转动了下身体,披在他身上的毛毯就滑落到了地上。
李梦兰用手推推小芳,示意她去把毛毯捡起来重新帮老高盖好。可是小芳脸色苍白,吓得连腿都迈不动了。
李梦兰咬着牙就要走过去捡起毛毯,可是这时就有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条毛毯居然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升高,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拎着它,慢慢将毛毯盖上了老高的身上。
小芳终于忍不住又大声尖叫一声,然后将自己两手的拇指一起伸进嘴里牢牢咬住,好象这样就能缓解自己的恐惧似的;只是她不断颤抖的身体,说明她已经恐怖到了极限。
老高花白的头发在无风自动,他身上的毛毯上也出现一只明显的手印,从上而下一点点移动。
杜鹃眼含泪花轻声对我说道:“看来高大力确实很孝顺,不光帮他老爸盖毯子,还帮他按摩关节呢。”
“可是我看不到啊?”我有点着急地说:“我弯腰从裤裆里能看到吗?”
“不行!”杜鹃目不转睛地看着老高,老高紧闭的双眼里流出了泪水。
“哪怎么办呢?”
杜鹃忽然举起右手食指来在自己眼睛前一擦,然后飞快地将带有她眼泪的指头在我眼睛上一抹。
我吓地赶紧把眼睛一眨,就在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跪在老高身前。用自己的两只手在老高那双红肿粗大的手上不断轻轻按摩着。
那个男人上半身穿一件脏兮兮的衬衫,下身的牛仔裤已经磨出了洞。腰间没有皮带,却扎着一条一掌宽的黄纸拖在后面;如同死了父母的孝子腰间所带的孝布一样,在身后打个结长长地挂到地上。
这不正是那个在烟墩山中的邮电所里,扛着纸盒来托运自己尸体的恐怖男子吗?
一人一鬼上演着一出感人肺腑的“孝亲图”。
高大力慢慢站起身子,转过身来。我看到他的脸上挂着泪珠,我的天!原来,鬼不光会哭还有眼泪呢!以前光知道有个成语叫“鬼哭狼嚎”,以为不过是个比喻,现在我才知道鬼有时还是挺可爱的。
然而,我很快就知道了人为什么总是怕鬼?哪怕这个鬼生前是他(她)最亲近的人!
高大力的鬼脸忽然变色,不光变色还变大。
只见一个巨大的惨绿的鬼脸充塞在餐桌的上方,鬼脸上的两只眼睛如同两只闪闪发光的灯泡,射出恐怖的血红的凶光。而他的身体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这一个面盆般大小的狰狞面目。
而现在这张庞然大脸正恶狠狠地盯着李梦兰,李梦兰忽然狂叫一声拔腿就朝餐厅外面跑。
1
我知道李梦兰一定看见了那一张恐怖的面孔,也就是说她“撞鬼”了。
可是她虽然跑得快,却没能跑出门去。因为餐厅的玻璃门忽然就自动关闭了。
这门一关不光挡住了李梦兰的去路,也把正靠在门上打盹的舅舅摔倒在地上。
李梦兰用力拉扯着玻璃门,舅舅则再次“哼哼”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一次看来他的酒真的全部醒了,因为他忽然看着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鬼脸怔住了。
然后,他猛地举起一把餐椅“呼”地一下向着鬼脸砸去。“吃肉的是我,不关他们的事!你要报复就冲我来好了!”
鬼脸却是一动不动,那把椅子就穿越了鬼脸撞在了墙上,鬼脸却丝毫无损。
小芳什么也没有看见,可是却捂住面孔不知所措地哭泣起来;这个能干的小保姆已经被这诡异恐怖的气氛吓坏了。
椅子落地的巨大声响惊醒了熟睡中的老高,他抬起头来诧异地问道:“大力呢?他刚才不是回来了吗?”
随着他的一声问话,高大力的那个狰狞的面孔蓦然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灯也亮了,餐厅里又变得温暖如春了。
李梦兰怎么也打不开的玻璃门也很轻松的拉了开来。可是她却因为用力过猛一下撞在了墙上,鼻子里流出了鲜血。
“咦!你们这是怎么了?”老高疑惑地看着我们。
“哦!高伯伯,你刚才睡着了。”杜鹃赶紧笑着解释:“舅舅他喝醉了,一不小心把椅子给撞翻了。李总想扶他一把的,没想到被他膀子一挥把鼻子都碰破了。”
“是这样啊?”老高茫然地说道:“自从大力失踪后,我是日也盼来夜也望;可就是从来没梦见过他。可是刚才我就梦见他回来了,还象以前一样帮我按摩这关节来的。”
“唉!”舅舅叹口气道:“老哥哥啊,你这是思子心切所以入梦了啊!”
院子里忽然也响起一声隐隐约约的叹息,铁门发出“咣当”一声响,狼狗“黑虎”一声哀号,发出几声凄凉的吠叫。
我扶着舅舅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杜鹃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我知道,她一定又在想着什么问题。
告别舅舅,杜鹃骑着摩托车带着我往回赶。我掏出拷机看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寒冷的午夜,街道上冷冷清清。杜鹃的速度很快,我估计要不了半小时我们就可以到家了。
“你不觉得李梦兰有问题吗?”杜鹃忽然开口问我。
我知道她一直在思考着今晚的事,现在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嗯!好象是有。但我又说不出,她怎么会在听你说出高大力的名字时,会表现得那么紧张。那个高大力虽然外表粗放,但内心却感情细腻。他对自己的老父亲是如此孝顺,却又对自己的妻子视如寇仇。李梦兰在撞见他的鬼魂后也是惊恐万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表露出我自己的想法。
杜鹃轻笑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刚才我没有施法击退高大力。我就是想看看高大力会如何对待李梦兰的。”
“难道你就不怕高大力会伤害了她?”
“应该不会,我感觉得出高大力内心充满了悲哀和矛盾。就算他会突然发难,我想依靠我们二人之力,纵然制服不了他,保护在场的几个人应该还是能够的。”杜鹃自信地说。
忽然,我们的后面射过两道雪白的灯光。一辆飞驰的轿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向我们直撞过来,“不好!危险。”杜鹃猛地加大了油门,摩托车颤抖着飞一般向前冲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掉头看见那辆疯狂的轿车怪兽一般就要撞上了我们的屁股。
杜鹃猛地一拐踏板车的龙头,摩托车发出一声“怒吼”向着人行道冲去。“跳车!”杜鹃大叫一声甩开摩托车拉着我,用手在车鞍上一撑向上一跳,滚落在地上。
我们就地打了个滚,消除了急速前冲的惯性。摩托车已经撞上了路边的隔离带,“轰”的一声巨响倒在了路上。
“吱……”的一声尖叫,那辆夺命轿车已经四轮冒烟停在了我们的前面。
车门“嘣咚”一下打开,从里面跳出三个凶相毕露的彪形大汉。
当头一个满脸横肉,手持一把匕首的家伙凶狠地逼上前来。后面两人手持两把大砍刀,一个是个光头胖子,一个是个戴着眼罩的独眼龙。
我上前一步,将杜鹃挡在我的身后厉声喝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满脸横肉的家伙哈哈笑道:“想干什么?想要你的小命!”
我忽然发现这家伙的左耳只有半边,下半个耳朵不知道到哪去了。伤口处已经愈合但却参差不齐,好象是被什么动物的牙齿撕扯掉的。
“想要爷爷的命,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谁?”我不屑一顾地说道。
“哈哈哈哈!”半只耳还没说话,后面的光头又发出一阵狂笑。“小子,是有人出钱要买你们的命!你可别怪老子们心狠手辣哦!”
杜鹃奇道:“出钱买我们的命?是谁啊?我们的命也值钱吗?”
半只耳淫笑道:“小妞长得到挺标致!呵呵,你要是能陪爷们乐和乐和,说不定爷们能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光头和独眼龙同时发出一阵猥琐的笑。
“是吗?”杜鹃娇笑道:“几位大哥能先告诉我,我们的命值多少钱啊?又是谁想要我们的命呢?”
“告诉你也无妨!”光头有抢着回答道:“每人五万,两条命十万!因为你们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你发什么疯啊?”独眼龙骂道:“你又多嘴多舌乱说话了,别忘了我们的规矩!”
光头不服气地嘟囔道:“怕什么,你还怕两具尸体会说话啊?上次在血湖宰那个姓高的王八羔子,你不也告诉他,是他老婆要他的命的吗?结果怎么样,老子分了他的尸卖了他的车;他也没变成厉鬼来讨你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