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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有些秘密经不起风吹

宁小纤说,你长得真像我大哥!我一脸自豪对着旁人笑笑,问,你大哥几岁?有我那么成熟帅气吗?

我知道自己不帅。这么问,无非和那些心中自卑又喜欢大声喊叫“我是最棒的”人一样,寻找一些言语上的慰藉把了。当然,宁小纤也不漂亮。虽然生得唇红齿白,但总觉得缺了些动人的气息。

我哥今年27岁,你呢?我差点把刚灌到口里的可乐给喷出来。27岁?什么概念,比我大了整整8岁!8岁啊,差不多是一个时代的距离了。虽然我平日爱写点文字,思考些问题,长了几根智慧的白发,也不至于有那么老吧?我问她。

差不多。呵呵,不过,只是我的个人感觉。

我扛着宁小纤的行李,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老乡,你这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怎么那么沉?你不会是把从小搜集的雨花石都一并带过来了吧?

她莞尔浅笑,哥,你慢点儿,别摔着!我楞了一下,四处搜寻,确定周围无人后,才受宠若惊地应了一声嗯。

从那以后,宁小纤不管什么场合,见到我都是叫哥。同寝的哥们都问我,什么时候收了个林妹妹,我说,别瞎扯,让我远在他方的女友知道了,这事就闹大了!

我跟宁小纤说,以后你就直呼我名吧,我不介意,叫哥不太习惯。毕竟独生独长了那么些年,还没听谁叫过哥呢。一夜之间,忽然多了个妹妹,有点不太适应。谁知,她叫得更加凶猛了。偶尔,在环形操场上碰到她,隔着将近一百米的距离她就开始叫唤,远远地喊,直到我应声为止。有时我生气了,不想理会她,独自拍着篮球。她呼哧呼哧地奔到三分线处,一面看着我投篮,一面叫我哥。

我说,我求你了,宁小纤,你别叫我哥行不?我真受不了。我这假哥和你那真哥隔相差了整整一个世纪!

她不依不饶,仍旧叫着。她说,我之所以拒绝她这么叫是因为不敢面对现实,或者是还没有完全品尝到多一个妹妹的甜蜜生活。我说,我过惯了苦日子,皮子有点贱,你要真让我过甜蜜生活,倒让我联想起古代有这么一个规矩,临刑前,侩子手都要给犯人一顿饱食,一碗美酒。

我的婉言完全没有影响到宁小纤的情绪。她认定了我是她哥,她说,和我在一起时她的内心总会无比踏实。这种感觉,之前只有和她哥在一起才会出现。

我真当了宁小纤的大哥。

自从她说要让我感受甜蜜生活的那天开始,我的皇帝生活便倏然来临了。她把我所有打篮球时穿得汗迹斑斑的衣物洗净叠平,亲自送来宿舍楼下;考试前那一段紧张备战,她第一时间将可口的饭菜和早餐送到自修室给我;她将公共课老师勾出的重点笔记输入电脑,打印给我,让我重点复习;她做我小说的第一号读者,并帮我修改疏忽导致的错别字......

我承认,我败给了她的糖衣炮弹。说实话,就连相恋几年的远方女友,都未曾对我这般体贴过,如何叫我不怦然心动?

宁小纤经过一番精心部署,确定感情稳定之后,开始了她的回收计划。她说,做哥也是有责任的。说这句话时,我正吃着她送来的喷香火腿炒饭。我瞪大了眼睛问,什么责任?你不会要我给你开工资吧?

我才没那么庸俗呢!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她狡黠地看着我道。

等等!这句话似曾相识!这不是《倚天屠龙记》里,赵敏对张无忌所说的话吗?你想怎样,你直接说,要什么价钱,一位数以内的,你随便开就是了。我一面将剩下的饭菜拼命往嘴里送,一面鼓着腮帮豪爽地说。

事情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单纯。宁小纤第一次给我的任务就颇具挑战性。

夏夜,学校管道整修,停水一晚。她在女生寝室六楼给我打来电话,要我帮她提两桶水过去。我说,宁小纤,不光你们寝室停水,我们寝室也一样,你让我从哪儿去给你弄两桶水来?

教职工宿舍里并没有停水啊,你大可到你们任一老师家里打两桶水过来啊。我就不信有哪位老师那么小气,两桶自来水都舍不得。宁小纤在电话那头理直气壮地与我争辩。

想想她翻山越岭地给我带炒饭,早餐,我把这口气给咽了。怪不得电影里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看来,这话是说对了,天下真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我厚着脸皮与宿管阿姨磨蹭了半天,穿着背心,大汗淋漓地提着两桶水抵达六楼时,宁小纤早已在楼道口久候多时。我说,姓宁的,你可真够毒的,两大桶水,你一晚上能用完吗?明天就来水了,你都等不了?你非得一次性弄死我?

她将攥在掌心里的手帕递给我擦汗,我说不用!都什么年代了?估计生产手帕的那些厂家都倒闭了吧?你还那么执着地用着他们生产出来的手帕。

我从后包里掏出一盒纸巾,在宁小纤面前甩了甩,问,这是什么见过吗?这叫餐巾纸,便宜实惠,用完即扔。再者,我也不敢用你那手帕,谁知道用完之后你会不会让我重新给你买上一条?要知道,这东西跟古代丝绸一样,都可以陈列到博物馆去了。

站在女生宿舍六楼,不顾一切形象地擦完大汗,正欲离开之时,从宁小纤对面宿舍里突然蹦出一个骨干女生,眼神飘忽地道,小纤,你可真好福气啊,找上一个这么高这么体贴的男朋友!

嗨,嗨,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这么高,这么体贴呢?你少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形容词,那便是帅!再者,我也不是她男朋友,我是她哥!

我故意把哥字拉得很长很响。宁小纤附和着说,是的,他是我哥。接着,上前,死命提着两桶水,一摇一摆地进宿舍去了。

我和那女生面面相觑了几十秒后,悻悻地下楼了。我说,宁小纤,你以后有什么事儿别再来找我!

还没到宿舍,宁小纤便打来电话,哽咽地问,你觉得当我哥很委屈吗?我顿时心软,安慰她说,没有,绝对没有的事儿。

她说,哥,过些天我生日,你送我条手帕吧,其他的我都有了,我只想你送我一条手帕。我笑道,要求不高,但估计是很难买到,所耗费的人力物力综合算下来,不比一条金腰带便宜多少。

尽管我这么说,生日前天,我还是特意轻装出行,决定为她寻一块别致的手帕。很可惜,我逛了很多条街,抽了几包香烟,仍不曾看到有哪一家店铺出售手帕这种古物。我问宁小纤,是不是真要到古董店才能买到?

她沮丧地回我,若实在找不到,随便买一件礼物算了。

我很努力地坚持逛了几条街,结局还是一样。最后,我在一家店铺挑了一条面积最小,身型最薄的素色毛巾作为礼物。我想,这和手帕也没多大差别了吧?

临近毕业时,宁小纤说,她有最后一个要求,她想见见我的女友。

她提出这个要求之后,我顷刻一身冷汗。女友是那种见风便是雨的小女子,要是让她知道我在这里为另外一位女生提水,买手帕,估计我的阳寿也将至尽头了。于是我坚定地告诉宁小纤,这个要求我无法做到,已经触犯了江湖道义。

虽然我从未想过要与现在的女友白头偕老,但也不想就此天涯。我说宁小纤,你该恋爱了。以前有我这个哥烦扰着你,以后你可怎么办呢?

她慷慨地念,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我说,行,到时要真有了后来人,你得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啊,万分期待呢。

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直到我收拾行李的那一刻,宁小纤仍旧没有寻找后来人填补我的位置。她说,我太过于庞大,一般人坐不了我的位置,她得好好挑挑。

离别前,我邀了诸多朋友,痛痛快快地打了最后一场校园篮球赛。宁小纤从始至终都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左手握着一瓶澄明的矿泉水。右手紧捏一块粉红的手帕。

我刚下场,她便迎了上来,举起手帕为我擦汗。我以最快的速度躲开了。从篮球架下的外套里摸出一包餐巾纸,在她面前晃了晃。她笑笑,尴尬地将手帕收回。

其实,那一场比赛之后,我恍然明白了些什么东西。只是,我离它太过遥远,已无法追赶。

我相信宁小纤根本没有看清那一场篮球赛的经过。因为每次投篮后回头,都见她眼里泛满了泪水。我想对她说,宁小纤,我们就此别过吧,你该去追寻你的爱情。但是,又觉得这样的话太过于唐突。毕竟,她从未与我许诺过什么啊。

拿到火车票之后,我第一时间给宁小纤打了电话。那头,呼呼的狂风将她的哭声全然掩盖。我说,小纤,赶快找个人代替我吧。不过,不要再叫别人给你买手帕了,那东西的确很难买。她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用手帕了。唯一的一条已经弄丢了。

我听得出此话的弦外之音。一个人在暗沉沉的入站口,握着电话,竟簌簌地掉起泪来。我暗骂,有什么可哭的?不就是一位路上偶遇的女孩儿吗?我为何要为她落泪呢?

一月后,我在南方小镇安顿,帮一家广告公司写文案。宁小纤与我顿时失去了联系。

远在他方的女友杳无音讯了几个礼拜后,忽然给我发来一条无关痛痒的短信,她说,她爱上了别人,我与她的距离太长,给不了必要的温暖。我回了短短三个字,祝福你。接着,躲在公司的卫生间里哭得天昏地暗。

天知道,我曾有多么多么爱她,为她坚守单身四年,来到她父母久居的这座小镇。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我在网上收到宁小纤的邮件。她问我居住的地址,我告诉了她。然后说,我可能下月就辞职,这个城市已经没有让我继续停留的理由。

几日后,在宿舍门前收到一封快递。打开,空旷的盒子里安放着一块粉红素雅的手帕。记得宁小纤说,她唯一的手帕丢了。是的,丢在我的掌心里了。

我刚从盒子里拿起它,呼呼的风就扑了过来,像几十天之前的离别,干扰着我的视野。被风展开的手帕上,赫然显现出几个淡蓝褪色的字体:“哥,你是我的秘密。”

我不清楚宁小纤将这句话藏过了多少岁月,才能将它洗到褪色,才能有足够的时间来鼓足勇气,将这个秘密曝露于天光之中,双手举上我的额头。

握住这块手帕,顿时想起宁小纤在六楼上等我的那夜,以及最后一场篮球赛。原来她的目的,并不是那两桶跋涉换来的自来水,也不是那场平淡无奇的篮球赛,而是想把那块唯一的手帕给我,诉出隐于心中的,让她寝食难安的秘密。

坐在明晃晃的秋阳中,我给宁小纤回了邮件。我说,我与你隔得太远,无法给你必要的温暖。

直到我写下这段文字,宁小纤都未再联系过我。她的秘密,已经有了结局。即便这样的结局不够完满,可照样能够让那段青春安个收场。

很多秘密,就是只能枕于心中。一旦被风吹开,便注定要有终于,而终于,往往是再也找不到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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