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夏繁锦便看到他好像突然抬头了,昏暗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数十米的距离,她似乎都能感受到来自他的注视。
夏繁锦一溜烟跑了进去,“那个,你等一下,我看看。”
进了衣帽间,翻了好几个地方,果真让她在几件还没拆吊牌的衣服之中发现了不该出现在她家里的白衬衫!
若是不仔细,根本无法发现。
这几件衣服,正是那晚从唐敛衣柜里拿出来的。
可他的衬衫怎么会夹在这些衣服中间?
“有吗?”
夏繁锦有些尴尬的说:“有……可是皱了。”搬家时被压在箱子里怎么可能会不皱。
“熨好。”冰冷生硬的两个字,淡淡的。
夏繁锦蹙眉,有些不乐意,“你一定现在就要吗?”
“我明天要穿。”
闻言,夏繁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瞳孔微眯,拘谨的语气中又带着丝戏谑,“唐先生,你不至于穷到只有这一件衬衫穿吧?而且……”她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说,最后她还是问了,“你这么晚来就是为了取一件衬衫?”
都快十点了,他很闲吗?
夏繁锦又想,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到底有没有看到她的短信?
唐敛冷下了声音,“你到底给不给?”
唐敛命令而又沉冷的声音让夏繁锦一顿,也生了反骨,硬声硬气的说:“没空,不方便。”
那边又沉默了,两人僵持着没有说话。
夏繁锦趿拉着拖鞋,踱着步子走到窗台边,往下看竟然只看到了车,唐敛已经没了人影。
随后,电话里便传来了被挂断的声音。
夏繁锦抿了抿唇,收起手机,径直走到沙发上坐着,端起已经半凉的开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电视里放着的综艺节目,她也不像往常一样有兴趣,脑子都被唐敛的一通电话搅得一团乱。
她微微有些失神,唐敛没有回复她的短信,却直接到了她家楼下,这到底是看到了呢还是没看到呢?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将她拉回过神。
夏繁锦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了看,却只看到了一片黑色。
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她还是迟疑着拉开了门。
唐敛站在门外,骨节修长的手指放在门铃上,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门开了。
他脸上沉冷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可是看着那开了一条缝便不再打开的防盗门,五官深邃的脸又沉到了底。
他冷笑,这是防狼招数之一?
夏繁锦从缝隙里露出半张小脸,瞅着他,淡淡的弯起嘴角,杏眼弯起浅浅的弧度,“唐先生,晚上好。”
唐敛一身黑色手工西装,外面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大衣,精致的做工,简单成熟的样式,衬得他越发成熟稳重,西装裤包裹着的双腿,修长笔直高大挺拔的身形完全挡住了夏繁锦的视线,只有楼道里的灯光,像光环一样从他身后打过来。
似乎是在外面呆了太久的原因,他一靠近,夏繁锦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沾染着的凉意。
他低垂着眼睑,一言不发,黑色的瞳仁却冷冷的注视着她,脸上分明写着:开不开门?
“有事?”
“衬衫。”
“没熨。”
一来二去,唐敛又不说话了,眼色幽深的盯着只打开一条缝的防盗门,“你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夏繁锦抿了抿唇,只觉得尴尬,而且唐敛的眼神太难以捉摸,她根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本来她以为她打发他离开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可是唐敛现在却明摆着一副“我要进去坐坐”的表情。
夏繁锦也不好拒绝,她刚把门打开一点,唐敛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后,黑色皮鞋往门上一抵,门便呈一种“欢迎光临”的样式大打开。
唐敛像在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的进去,脱了黑色的皮鞋。
他打开鞋柜时,目光落在最顶上的那一排的一双灰色男士棉拖上,唐敛目光扫向她,微微皱着的眉头,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都令夏繁锦心神一怔。
夏繁锦舔了舔唇瓣,手在空中挥了挥,言语打顿的说:“那个……我们逛家具城时搞活动,买两双女式拖鞋,送一双男士拖鞋。”
夏繁锦说完才想咬自己的舌头,她为什么要解释?
唐敛看了看她脚上那双浅粉色的拖鞋,又看了眼鞋柜里两双摆放在一起的紫色女士棉拖和男士棉拖。
拿了那双灰色的出来换上。
夏繁锦看着他往里走去的背影,有一瞬间的闪神。
然后赶忙追上去,“那个,你要不把衬衫拿回去让你张婶帮你熨吧。”
夏繁锦说完不等他回答,已经快步走进了主卧,没一会儿从主卧里拿了一个纸袋出来,里面正是装的他的衬衫。
看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的他,夏繁锦步子一顿。
“给。”夏繁锦把纸袋递到他跟前。
唐敛深邃的视线盯着她白皙小巧的脸,有两秒的沉默,他才看了一眼纸袋,伸手接过。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双手触碰时,他的指尖从她的指侧扫到了她的指腹,夏繁锦突然就像触了电一般,猛地收回了手,袋子准确无误的挂在了他的手里。
唐敛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把袋子放到了一边。
复而转头看向她,“我没吃晚饭。”
夏繁锦一怔,然后装作没听懂他的话外音,视线从他脸上一闪而过,“那你回去吃啊,不然去外面,餐厅还在营业。”
总之她就是没说一句留他吃饭或是要给他做饭的话。
在唐敛眼神注视的压力下,夏繁锦眼观鼻鼻观心,只希望能快点送走这尊大佛。
谁知道唐敛将身上的大衣一脱,搭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不紧不慢,矜贵又优雅。
夏繁锦表示不理解,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唐敛不仅没有黑脸,反而一反常态,一副悠闲的样子脱了大衣。
在她微微诧异之下,唐敛看了她一眼,“给我做点东西。”
然后……然后就把她当做透明人一般,随手拿起了一本放在茶几上的娱乐杂志,翻了两页好像兴致缺缺的样子,又扔了回去。
反头一看,夏繁锦竟然还没行动。
他颇为不悦的扫了她一眼,“杵在那儿干什么?”
当夏繁锦挽着家居服的袖子,站在厨台边往锅里扔面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潜在的奴隶属性,二十二年了她自己怎么都没挖掘出来?
做了一碗鸡肉面,夏繁锦把面端出去时,唐敛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室内开了空调,温度并不低,唐敛脱去了西装外套和大衣放在一起,一条墨蓝色条纹领带也被扯下扔在一边,他上身此时只剩一件白衬衫,领口处解开了两颗扣子,衣袖也挽起一半,露出半截手臂左手腕上戴着一块法兰克穆勒的经典款手表。
衬衫下劲瘦的腰身和宽厚有力的肩膀,都蕴藏着蓄势勃发的力量。
他紧紧的闭着眼睛,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抹疲倦,眉头微微的皱起,右手背搭在额头上。
夏繁锦在怔愣之后有些恼意,恼他在自己家像在他家里一样随意,她很想提醒他,他们不熟,真心不熟。
可看见他睡着时的倦意,和紧绷着没有一丝松懈的脸庞,她还是将面放在了茶几上。
她走到他身边,刚伸手碰到了他的肩膀,却被突然惊醒的他猛地扭住了手腕。
他睁眼的一瞬间迸射出来的凌厉目光,吓了夏繁锦一跳,以至于愣了两秒才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疼痛。
夏繁锦疼得抽气,恼怒的看着他,“你做什么?”她没想到唐敛即便是在睡着的时候防备心也这么重。
唐敛瞳孔微缩,方才的凌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注视。
夏繁锦瞪了他一眼,往回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腕,但是唐敛却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只是力道放轻了许多。
夏繁锦故作平静的转头,“看你做什么?你又没什么好看的。”
她也没有专门盯着人看的癖好。
而她转过头又对上唐敛的眼睛时,发现他的目光却更加深邃,蕴含着她捉摸不透的色彩,深沉,平缓,如一汪敛尽光华,深不见底的井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