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给我往死里打,女人给我留一口气磕头!”
宋国锋越发暴戾。
“宋老,这恐怕……阁下那边交代不过去……”曹营着急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委婉。
宋国锋笑得像一只秃鹰……
“他已经是我女婿了,我还需要向他交代?真个国家从来可都是崇尚孝道的!”
敌众我寡,楚培安没多久就开始落了下乘,南楠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些保镖们虽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但却也个个都是飚型的北美大汉。南楠被楚培安一个反手推到了人群外围,立刻有人上前钳制住她的肩膀……
她已经嘴角挂彩,全身挨了好几拳头,连锁骨处都有擦伤。
楚培安则是更惨,肋骨被打断一根,十几个人围殴他一个。
“老不死的,你有种别给我走出洛城,不然我一定弄死你!哪怕你藏回美国去,我也一定弄死你!”
南楠用力嘶吼,想摆脱身后的钳制,却痛得她倒抽了一口气……
锁骨下面好不容易结痂的刀口,裂了。
血顺着她的胸口温汩而下,染红了衣衫。
曹营苦苦相劝的声音对于此刻早已疯狂的宋国锋来说早已起不了任何作用……就像一滴水泼到一盆灼红的炭火上那样,连水雾都激不出来就直接消失了。
他上前狠狠捏住南楠的下巴,在发现她衬衫被撕开,露出锁骨处的刀口之后,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抬手,手指狠狠戳在了她的伤口上……
南楠痛得闷哼一声,额头上大把的冷汗渗出。
他却不肯罢手,反而将手指戳得更深,还不要命地勾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看着南楠满头大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宋国锋又是狠狠一个用力,将自己的手指往前一送……
“我女儿的命……你这点伤……算是便宜你了……”
南楠大口地喘着粗气,却不肯求饶……
也好!
身体的痛哪有此刻心口的痛来得猛烈?最好让她偿命,那背负了两年多的内疚才能被洗刷去!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宋国锋,他要看痛苦的表情,她便毫无保留地让他看!
楚培安被打倒在地,捂着他自己的头蜷缩成一团,浓浓地血腥味钻进南楠的鼻腔,“我劝你最好不要得罪楚家,他是楚家的二少爷……”
宋国锋得意的脸上微微一震了一下,旋即抬手一挥。
那些群殴的人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宋国锋将手指慢慢地从南楠的伤口上抽回来……
指尖还有血液滴落下来,他抬起那根染了血的手指……
“带她去给蔷薇磕头!”
整个人被拖着向前,跌跌撞撞地被扔在了宋蔷薇的墓碑前。
轰地一声春雷之后,便有雨水惊雷而下,冲刷着她的全身。
墓碑上的照片已经换了一张全新的,连下面的墓文都换了……
爱妻宋蔷薇之墓。顾云臣立。
爱妻……
南楠凄惶一笑,那字遒劲有力,是他特有的字体,果然……果然如曹营所说的那样,是他亲自授意的!
身后的人将她的头重重一压,狠狠掼入前面的泥水里,额头砰地一声磕在了那坚硬的花岗岩上……
血瞬间喷薄而出,糊了她的视线……
南楠挣扎,勉强挺直自己的脊柱,身后的力道却更大……
一下又一下……
血和着雨水被冲刷进了泥土里,染红了那些坟前的白色蔷薇……
眼前有白光一闪,那是一枚戒指,明晃晃的钻石戒指,戴在那个女替身的手指上,如一淬了毒的刀光一样划过南楠的眼前……
这是她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的东西……
然后,便陷入了无限的昏迷中……
“差不多了,这是大陆,别弄出人命了不好交代。”
“走吧……”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散去,留下两个神志不清的人躺在泥水里。
世界都似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雨水一遍一遍地,不断地冲刷着他们的伤口……
身后的楚培安抓住最后一点点神志,艰难地朝南楠挪动过去,最后握住她的手,“别睡……别睡……来找你之前……我们已经发现了……重要的线索……凶手……已经被锁定了……你不能睡……不能睡……南楠,我求求你……”
再度醒来,南楠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
挣扎着起身,牵动了身前的伤口,她痛得嘶了一声。
南铮摁住她的肩膀,“你不要随便动。”
“楚培安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静养,”南铮声音沙沙的,黯哑得厉害。
“我要找顾云臣!找他问清楚!”
南铮喉结上下耸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垂眸掩住自己的神色,任凭她独自一人走到顾云臣的病房外。
保镖们见到是她,愣了一下,旋即颔首,“南小姐……”
“顾云臣醒了吗?我要见他,立刻!”
保镖看了一眼病房里,还没说话,病房的门就已经被徐徐拉开……
“让她进来吧。”
老总统的声音从病房内不远不近地传来,将南楠听得一愣。
顺着那晕染的阳光往内看去……
病床榻上干干净净,连被褥都是刚刚换上去的,哪里还有人?
她大步而入,“顾云臣呢?”
因为激动,连胸口的伤都有些牵扯,疼得皱眉。
老总统眼里闪过一丝不赞同,“顾云臣?你应该称呼他为阁下!”
南楠站在病房中间,即便此刻受伤她也保持着笔挺如松的姿态,脸上是不卑不亢的表情……
“他在我眼里,只是顾云臣。”
“你……”老总统无奈叹息,又摇了摇头,“他已经回京都了。”
回去了?
南楠心口倏地变得比那病床还要凉,透着风。
“他……为什么要回去?”
徐老失笑,“你这丫头问的问题真是……他是总统,自然是要回去的,在洛城该办的事办完了,京都那么多人等着他,全国都盯着他,怎么能不回去?”
洛城该办的事办完了……
南楠眼前又出现墓地的那一幕,雨势泼天,可那红色的碑文却依旧像心上的一根刺,拔与不拔都是痛。
那是他的妻。
即便死了,那也是他认定的,唯一的妻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
穿着一身病服,连脚上都是赤足,偏偏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跑到他的病房里来问个究竟。
这分明就是在自取其辱!
房间内开了暖气,可地板上还是有些凉,那凉不知怎地就变成了滚烫的炭火,烙在她的脚心,钻心地疼着。
他来洛城办事,办的,不就是宋蔷薇的事么?
老总统正目光深邃地盯着她,南楠却发现自己此刻想扯出一个应付的笑容,都是那般地困难。
徐老见她身上的伤,到底有些不忍,“你先休养一阵子,案子的事我换人跟进。”
“徐老!”
南楠立刻出声,两粒眼珠如石子一样突突地盯着眼前的老人,“案子我会继续负责,这点伤口算不得什么!”
“这件事上面已经决定了,你好好休息吧!”
徐老一锤定音,再也容不得人反驳,南楠心生疑窦,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只能先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楚培安的病房在她的病房隔壁,几步便到,但里面的热闹程度却大大出乎了南楠的意料……
“小五?你怎么在这里?小七小九,你们也在?”
这一支秘密小分队一直跟随着楚培安,连名字都是按照他们警号取的昵称,南楠对他们个个熟悉,“你查案子了?”
被称作小五的青年皮肤黝黑,笑起来还带着腼腆的酒窝,此刻却有些愤愤不平,“楠楠姐,我们都被架空了。”
南楠一愣,“什么被架空了?”
小七小九凑上来,“上面下了命令,我们谁都不准再查这个案子,京都公安厅的人来了,直接接手了!”
“什么?那怎么可以?”若不是因为身上有伤,南楠绝对会跳起来。
这简直太伤自尊,也太不信任他们了!他们是她和楚培安一手带出来的人,即便没有他们二人,这一群年轻人也依旧能顾推进查案进程的发展!
“就是,凭什么!”
“我看我们偷偷查好了……”小五摸着脑袋说了一句,“这样真是让人不甘心!”
“小五!”躺在床榻上的楚培安喝了一声,哪怕是肋骨断了这个铮铮汉子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病态。
几个人立刻闭嘴,讪讪然地挠头,眼里却露出一股子不服输的狠劲来。
南楠见事态似乎不对,便将他们打发出去,这才掩上门重新走回楚培安旁边,“师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楚培安知道瞒不过她,干脆将话挑明……
“上面的人是在防我们,很明显他们知道的比我们多。”
“你昨天说有新的进展,嫌疑人基本已经锁定方向,是什么发展?”
楚培安沉吟了几秒,便开口和盘托出,“顾七七上班的那家酒吧被人纵火,烧得面目全非。我们正在查那家酒吧的老板和他的所有社会关系,基本上可以往这个方向操作了。”
他昨天为了安抚她,所以将话说得有些夸张,说杀人犯已经找到,那时候也是情急。
南楠却心中愈发不安,“我去找顾七七再问问……”
“她已经走了。”
南铮立在门边,声音有些低沉……
“今早和顾云臣一道走的。”
胸前的伤口忽地一疼,连心口都扯出一片绵密的刺痛来。
南铮上前将手中的薄外套披在南楠身上,“先回家,你母亲和云端在等你。”
南楠沉默了片刻,终是徐徐点头。
心绪繁芜,一时理不出头绪,不明白为什么连顾七七都走得如此匆忙,南楠回到南家之后才找出自己的手机,抽空拨了一个电话给曹营……
那边嘟嘟了许久,电话才被接起。
居然还是曹营的声音,“南小姐,阁下在开内阁会议,马上会启动新一轮的民。意调查,最近比较繁忙。”
话说得温和,却字字凿心……
曹营不过是个传声器罢了,他代表的,亦是顾云臣的意思……
比较繁忙,不需要任何的打扰,包括她南楠,都不行。
她默默了片刻,将电话挂断,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既然不能打扰,那么再多说任何的话都是多余,她又何不不识趣?
有惊雷划过天际,雨水汹涌而下,染湿了她的睫毛,一眨眼,便有水滴滚滚而来。
小云端捧着一个小皮球从走廊尽头跑来,见到南楠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妈咪,你为什么哭?”
南楠思维迟滞,半晌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妈咪哪有哭?雨水而已。”
云端嘟了嘟嘴巴,“太爷爷和外公外婆都在前厅喝茶,外婆做了好吃的巧克力松饼,你要来吃吃吗?”
巧克力?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巧克力过敏是否全好了……
不过,他现在也不需要自己的关心了。
不想也罢。
南楠弯腰将云端抱起扣在怀里,“走吧,去看看外公外婆。我们云端是个小馋猫……”
“妈咪才是小馋猫……”
一大一小带了娇俏的声音软哝地回当在南家的回廊之中,混着天际的雨滴,一点一点地交缠在一起。
空气清冽,带了南家特有的松香味道,那是香洲城姜家特意为南家调配的香料,十分安神。
一切静谧宁和,或许,这才是生活应该有的味道。
远离京都,远离繁华……不要再打开心中的那个潘多拉的盒子,或许,亦是好事。
那么……就这样吧,就这样忘记所有的前尘旧事,慢慢往前走,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吧……
心中千回百转,脚步也未曾停下,南楠抱着云端出现在前厅门口,却发现自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燕西。
他依旧穿着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身上是干净清爽的味道,就连那副无框眼镜也都是纤尘不染的模样。
南明峰和南镛都在,是难得地放松神色,南母在一旁笑眯眯地添加茶点,不肯借任何佣人之手。
“燕西可是好长时间没来了。”
“我爷爷也数落我,我也只能怪非洲的天太蓝了……”苏燕西温和的时候很温和,却在面对长辈的时候自有一套。
南明峰被哄得高兴,“那边的建设怎么样?”
“比前几年好了许多,人也开化了不少,不再排斥我们这些医生给他们的孩子用药。”
“那是好事,”南明峰依旧关心国际大事,“你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将来也算是一种资本。”
自然是在政上往升的资本。
苏家虽是中药世家,可也有人从政,南明峰自然要指点苏燕西一二。
后者笑了笑,不置可否,白皙的指尖往前轻送,端起面前的茶盏往自己唇边送了一记,“伯母泡的茶最好喝。这么好的碧螺春,非洲没有,除了洛城,哪里都没有。”
南母舒心一笑,对苏燕西怎么看都觉得满意。
话点到这里,倒也不是让人听不出来……他志不在从政。
南明峰也不恼,只是轻笑,“你小子……洛城的茶都这么好,不如以后留在洛城怎么样?”
苏燕西坦然,“求之不得。我祖父上次说的那些话,并非权宜,而是我的真心话。”
他眸光澹澹,比窗外那新抽的嫩柳还要鲜嫩几分,抬眼就对上了南楠的眼睛,“不知道南楠愿不愿意让我留下来?”
南楠心口一跳,连呼吸都凝固住了……
青梅竹马的情谊,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神色都这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她怎么从未察觉过?
怀里的小云端蹦睖着从南楠身上下来,跟小兔子一样蹦进南镛怀里,“外公……我要吃巧克力松饼……”
还带着奶气的声音总算帮南楠解了围,她上前,“不要趴在你外公身上,下来自己吃。”
南镛别了她一眼,“你小时候不也这样?每天我下班回家你还要骑马马,小云端比你可懂事多了。”
“额……”南楠耳根子一红,看了苏燕西一眼,“爸!”
“这丫头,还害羞了,你和燕西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南母起身,招呼南楠,“跟我去厨房拿水果茶出来。”
将她带进厨房,南母又才遣散佣人,压低声音小声劝道,“燕西人不错,你祖父在你们小时候就有意把你们凑成一对儿,现在……”
顿了顿,她似叹息了一声,又似没有,才继续道,“现在兜兜转转的,燕西还是来了。苏家虽然在香洲,稍微远了点,但苏家我们也是知根知底的,放心得很。云端可以放在南家带着,不过苏家人也知道,并不太介意。”
苏家人个个温雅,自然不会在云端的问题上计较太多,就连苏燕西的母亲也都是柔婉非常,只当那是一段过往,不会往心上去。
南楠不吭声,只是将手中的梨迅速切开,将心剜出来,丢进冒着泡的开水里。
咕咚一声,那梨沉进了水底,连个泡都冒不出一个。
南母开始着急,“你这丫头……听妈一句话,不是自己的强求不来,燕西才是你的良人,那孩子做事稳妥沉静,正好配你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哎呀,你说话啊,你要急死我?我和你父亲,你爷爷,这一大家子,这几年为你操的心还少吗?你父亲现在晚上都还睡不好……”
南楠手一顿,刀尖划过指尖,无数血珠冒了出来,印在那白花花的梨肉上,像是从心上割下来的肉一样。
南母没有察觉,还要再劝,南楠却愣愣地盯着那案板上的梨肉,“妈……我试试看吧。”
她会努力,努力去接纳苏燕西。
只为让父母不再忧心,让爷爷有个更好的晚年。
这几年,南家所有的不太平,都是她造成的……她哪里还有任性的资格?
南母松了一口气,“那好,把水果茶端出去吧。”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一样。
直觉是云端又闯祸了,南楠把手里的刀放下就要出去,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你们要做什么?”是南明峰的声音!
南楠和母亲对视一眼,拉开厨房的门奔到前厅,便看到了一排荷枪实弹的警员。
茶杯是南明峰摔碎的,碧螺春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前厅,云端吓得已经在南镛怀里瑟缩了起来,苏燕西却起身,挡在了所有南家人身前,“请问这是何意?”
他语气依旧淡然,却不容任何人忽视!
对方来人众多,为首的正是警员厅长,他一脸肃然地盯着面前的所有人,声音凌厉如刀……
“我们是奉命来捉拿杀害金副总统的凶手的!请你们配合!”
此话一落,南楠和南铮面面相觑,就连苏燕西也是一头雾水。
唯有南明峰一脸铁青,“这里没有你们所说的凶手,给我滚蛋!”
他喘着粗气,脸上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为了这个国家奉献了一辈子的人,哪里能承受得了这份屈辱?
厅长来自京都,权大一方,办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他摸了摸自己的小平头,朝南明峰鞠躬,“南老,得罪了。”
然后起身,朝南镛走去,“南州长,得罪!”
手一挥,后面就有武警上来,手铐已经冰凉地扣在了南镛的手上,“请跟我们走一趟……”
南楠脸色惨白,混乱中只看到父亲突然面如死灰的脸,耳边,全是母亲惊慌失措的声音,还有爷爷愤怒的吼声……
“我要去京都!找顾云臣问清楚!”
南镛被带走的瞬间,小云端猛然扑进南楠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