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萧剑和熊飞的竟是保卫科的胡主任。这胡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猴腮脸,八字须,怎么看都给萧剑一种贼眉鼠脸的感觉。不过,胡主任身边可站了两个壮实魁梧的大汉。这两大汉双手抱拳,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剑和熊飞两人,仿佛打算在气势达到那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不过,萧剑和熊飞可不是吓大的。有点法律知识的人都知道,现在是法制社会,讲究的是证据,何况萧剑和熊飞还是专门学法律的。只见熊飞边走边笑着对萧剑说:“阿剑,你看人家蛮重视我们的,招待都动用了主任这样的大人物。”
萧剑也藐视地瞟了一眼那主任,嬉笑着对熊飞说:“我们是学生,学生就是学校的上帝,接待上帝的规格当然要高点。不过我有点不喜欢这个人,尖嘴猴腮的,我看咱们应该向学校反映一下,建议学校换个好看点的。”
那胡主任听到了这话,脸当即被气得青一块紫一块,冲着萧剑和熊飞大喝了一声:“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给我坐下!”
哪知熊飞理都不理:“我们为什么要坐下?”
萧剑也站了出来:“请问胡主任,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或者是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如果不是的话,我们还要学习,没时间坐下。”
胡主任气得肺都快炸了,也顾不得什么风度,当即招呼身旁的两个大汉:“给我让他们两个坐下!”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凶神似的走向了萧剑和熊飞两人。萧剑见事不妙,忙向熊飞使了个眼神,坐了下来,口里则说着:“那我们就挤点时间吧,请问胡主任需要问什么?”
胡主任对着那两大汉摆了摆手,从抽屉里掏出了两份文件,顺手丢给了萧剑和熊飞:“你们自己先看看吧!”
萧剑和熊飞一看,傻眼了,这竟是两份勒令退学的处分通知,只是还没盖上学校的大印。“胡主任,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做错什么了?”萧剑指着勒令退学的处分通道。
“你们最近是不是在调查七年前黄浩明的案子?”胡主任见萧剑和熊飞着急的样子,得意且嚣张地问。
“是啊!难道胡主任能告诉我那个把黄浩明推下顶楼的女人是谁?”萧剑的回话不卑不亢,把胡主任的嚣张气焰压下去了一半。
“你——”胡主任被激怒了,刚要发火,却忍住了。
“好吧,我也不和你们兜圈子了。明确地告诉你们,这两张处分通知是上面领导亲自批下来的,但为了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所以就没盖章。上面领导要求你们立即停止调查黄浩明坠楼事件,如果答应,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不从,立即开除学籍。你们看着办吧!”胡主任不愧是做领导的人,话里又是威胁又是引诱。
可惜,胡主任今天的算盘打错了,碰到了两个软硬不吃的钉子。只见熊飞一把站了起来,当即指着那两张处分通书说:“胡主任,我也不和你兜圈子,明确地告诉你,我们不会停止对真相的追寻。至于开除学籍,随你便!”
胡主任一怔,他没想到这两个学生如此难对付。就在这时,萧剑也站了起来:“胡主任,请问对我们作出处分的依据是什么?如果没有依据,我们将会一直申诉到底,直到把你告倒!还有,什么时候作出开除学籍的决定请通知我,我将请一些媒体朋友到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让全国人民来评评理。”
办公桌前的胡主任被问得哑口无言,当即恼羞成怒,指着萧剑怒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娃,和我讲申诉是吗?我告诉你,能告倒我的人还没出生。今天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停止调查还是不停止?”
“对不起,胡主任,我想我让你失望了,我们选择不停止!”萧剑斩钉截铁地回答,旁边的熊飞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不见棺材不留泪是不?先给我铐起来!”胡主任是真怒了。
那两大汉立即把萧剑和熊飞扭了起来,掏出了手铐,但没动手使用手铐。萧剑和熊飞也没反抗,是的,他们不屑反抗。“先把他们给我关起来再说,让他们好好想想!”胡主任施出了最后一招。
两大汉把萧剑和熊飞带到了保卫科的留置室里,砰地一声把门关了起来。“胡王八,你这个混蛋,我告诉你,你这是非法拘禁,你这是犯罪,我要告你,到时候让你尝尝被关的滋味!”熊飞边踹门边怒喊道。
然而,门外没有回音,留置室安静得可怕。萧剑拉了拉愤怒的熊飞,说:“黑熊,算了,和他这种不懂法的人生气干什么,来,我们想想该如何出去。”
熊飞想了想,也还真不生气了,和不懂法的人讲法就如秀才碰到了兵。只是萧剑有点疑惑,为什么胡主任这样一个连非法拘禁都不知道的人会当上学校保卫科的主任?究竟是不懂法还是不把法律放在眼里?萧剑的眉头皱了起来。
其实,中国的法律是很健全的,真正问题在于执行。萧剑沉思了,直到旁边的熊飞把他拉醒:“阿剑,你想到我们该如何出去了吗?”
萧剑歉意地一笑:“我刚才没在想这个问题,我在想这个胡主任究竟是懂法还是不懂法。”
“你想那个混球干什么,肯定是一不懂法的王八蛋。快想想我们该如何出去,我都有点饿了,想吃饭了。”熊飞的肚子在这个时候咕咕地叫了起来。
“这个嘛,你可得先对你的肚子道声歉,估计一时半会我们还出不去。不过,我们肯定是可以出去的,这个你就放心,那个混蛋不敢把我们怎么样。”萧剑拍了拍熊飞的肚皮,以示安慰。
“怎么碰到这王八蛋了,唉——”熊飞捂着肚子叹了一口气。
萧剑的心头突然涌出了一股愁情,和熊飞相处了这么久,这可是第一次听到他叹气。是的,萧剑心里很清楚,自己和熊飞在这个学校处境危险了,虽然外面的胡主任不敢把他俩怎么样,但那两张勒令退学的处分通知极有可能被盖上大章。
“黑熊,你和我说实话,如果真因为这件事而被开除学籍,你会后悔吗?”萧剑朝熊飞低沉地问道。
“后悔?怎么会呀?”熊飞刚随意地说了两句,却猛然发现了萧剑那抑郁的眼神,声音也低了下去:“其实,说不后悔那是假的,考到这里不容易呀,不过我不怕,大不了明年再考,我想我爸爸妈妈会理解我的。阿剑,我倒是蛮担心你的,你家在农村,爸爸妈妈送个大学生不容易,唉——”熊飞又叹了一口气。
萧剑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熊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想起了母亲那蜡黄的脸颊、期盼的眼神;想起了父亲那结满老茧的粗糙大手和弓似的驼背;想起了爷爷坐在墙角盼望孙子出人头地的眼神;还想起了奶奶把自己平时攒下的一块一块的零花钱递给自己时那颤抖的双手。萧剑明白,自己是全家的希望,自己的家庭经受不起开除学籍的风波。
熊飞仿佛看透了萧剑的内心,走过去拍了拍萧剑:“阿剑,你听哥们我这一次,不要去调查黄浩明事件了,一切让我来。”
萧剑没有说话,他在感动,因熊飞的义气而感动。
熊飞见萧剑不说话,忙又说道:“阿剑,别为我担心,开除学籍我才不拍,明年我再考,再报这所学校。再说,我爸爸在检察院工作,估计他们也不敢这样对我。”
萧剑笑了,不过这笑是苦涩的笑。这样的一个社会,即使是为了正义,即使是为了真相,但如果没有强权的撑腰,你也只会举步唯艰,只会身陷危境。这是熊飞第一次搬出自己的爸爸,他本是个要强的人,如果事情没到绝望的境界,他是绝对不会去想求助家人的。
萧剑深吸了口气,他打定主意了,无论如何,也要把真相追寻到底。萧剑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父亲总教育他,做人要摸着自己的良心做事。萧剑摸了摸自己的左胸,良心是什么?良心不就是正义吗?不就是责任吗?
“黑熊,我决定了,一定要把真相追寻到底!”萧剑坚定地对着熊飞说。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这就是男人!为了正义,学籍算个屁!熊飞重重地拍了拍萧剑的肩膀:“好哥们,无论发生什么,我们的所做都配得上男人!”
就在这时,留置室的门被打开了,萧剑和熊飞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来的竟是齐志华,只见他直喘着粗气,脸上布满了焦急,明显是跑过来的。一见到萧剑就忙问道:“萧剑,你没事吧?”
萧剑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熊飞见来了靠山,忙指着胡主任说:“齐爷爷,他不仅关我们,还说要开除我们。”
齐志华一听,大怒,指着身后的胡主任破口大骂:“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叫非法拘禁,这是犯罪!”
原本以为胡主任会发火,哪知,只见胡主任低着个头,嘴里不停地承认着:“是,是,齐导请原谅。”
萧剑和熊飞只觉得大快人心,没想到刚才凶神般的胡主任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一见到齐爷爷,连大气都不敢出。就在这时,肖鹏和陆云广也赶了过来,原来他俩见萧剑和熊飞去保卫科这么久还没回来,着急,就把事情告诉了齐爷爷。
“给我把那两份处分通知拿出来!”齐志华指着胡主任严厉地道。
只见胡主任面露难色,不想拿,却又怯于齐志华的权威,只得把手慢慢腾腾地伸向了抽屉,嘴里则喃喃地说:“齐导,这两文件是袁校长亲自批的。”
“你给我拿来再说!”齐志华一声大喝,夺过了胡主任手中的那两份文件,当即把它撕得粉碎。
“你堂堂一保卫科的主任,你跟我说,萧剑他两娃犯什么错了,要动用开除学籍这么重的处罚。你说啊!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齐志华指着地上的纸屑质问胡主任道。
只见胡主任哑口无言,就如一根枯萎了的木头。他身旁的两个大汉也失去了刚才那趾高气扬的神情,都低下了头。齐志华也没多说,只是抛下了一句话:“胡主任,这次就算了,如果下次还发生这样的事,我直接用法律手段来解决,你自己清楚后果。”
走出保卫科的大门,萧剑在心里直为齐爷爷叫好,社会就需要这样为了正义而敢作敢为的人。在一旁的熊飞早就憋不住了:“齐爷爷,你真厉害,那胡主任就该挨骂!”
哪知,齐志华猛地转过身来,依旧板着脸,竟对着萧剑和熊飞怒道:“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不要去追寻黄浩明事件。可你们不听,到时候连我也帮不上你们。”
“齐爷爷,我们追寻真相也有错吗?法律要的就是真相呀!”萧剑有点不解。
听到这话,齐志华仿佛苍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条条可见。只见他叹了口气,刚才怒斥胡主任的威严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慌和无奈。
“孩子,等以后你们会明白的。就听齐爷爷这一次,不要再去调查黄浩明事件了,把这件事交给齐爷爷吧。唉,孩子,你们没有力量去抗衡他们,你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听齐爷爷的话吧。我今天撕了他们的处分通知,但学校打印机多得是,如果你们不听,明天又会有新的处分通知出来。”齐志华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
“齐爷爷,你说的他们是谁呀?难道是保卫科的胡主任?”萧剑的好奇心被提了起来。
“孩子,别问了,以后永远不要再问了,就算是齐爷爷求你们了!”齐志华说完这话,连步伐都踉跄了起来。
听到这话,萧剑和熊飞同时呆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