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貂又露出个让人信赖的表情。
“……我想找正当工作,可是我又不想休学……”如茵说。
“你上次说过你喜欢画图?”风貂问。
“对啊!我也涂鸦过。”
“我有很多杂志插画工作接不完又推不掉,不如我们合作接工作——当然,要看你的能力,太差的话也不行——会拖累我。”
风貂开门见山说。
“我……我要试!我想做做看!”如茵跳起来说。
“我先看过你的图再说吧!你有吗?如果你有能力又肯努力,我可以推你一把,但是我讨厌没有毅力又无自知之明的人,懂吗?”
“我知道!风貂姊!我……我立刻……去我的房间拿。”如茵好高兴。
“我跟你过去吧!今天我不工作了,帮你把房间整理一下。”
“谢谢!”
如茵破涕而笑。
看过如茵的图与作业,风貂觉得完稿度还不行——不够细致,不过构图和创意都还不错,可以训练看看,她叫如茵先当她的助理一个月看看。
“我一直都喜欢画些玩意儿,虽然不知道画这些东西能不能养家活口……”如茵说。
“画画这行并不是每个人有兴趣就能做的,像那个漂亮的王子殿下希斯啊,就笨得连立体四方形都不会画!”
风貂不留情地对希斯提出评论,惹得如茵笑倒在地。
风貂姊真的如希斯说的——喜欢捡小动物回家呢!她虽然严格,但是却是个很温暖、值得信赖的人,但若是无此需要,她也不会坐视别人依赖她~—如茵想。有些人对于聆听别人的心事根本没有耐心,更糟的是:懒得听却又喜欢妄下评语,不是泼你冷水就是说风凉话。但风貂姊看似冷漠,却很有耐心,又不会随便出馊主意……
到底风貂是出身自何种家庭呢?
文粲订的是海线的票,风景很美,他们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聊天。
一路上文粲一直有莫名的压力,原因出自他身边貌美的年轻人——虽然他对于希斯那张漂亮的脸已经很习惯了,但是他当然也记得刚看到他时的那种震憾,如今,车上的旅客自然正在震撼中。
希斯好像习以为常了,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也聊天、说笑,但是文粲就是感觉得出他心不在焉。
文粲会跟着一起来有好几个原因,其中美其名为带路,其实还有另一个理由,希斯要去的地方在一处有名的风景区附近——这才是文粲最大的目的。
他们到斗六下车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然后到中正路搭游览车到草领小学下车,好像还要步行约三公里才会到目的地,文粲就当成是郊游。
“呼!哈!希斯……你……怎么……会……找人找……到……这里……”
走了一段路,文粲气喘如牛地说。
“文粲!你看起来很喘,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这里海拔很高,差不多1300~1500公尺哦!空气有点稀薄。”希斯说。
“没……关……系……要在……天黑……前……到……度假……村……才行……呼、哈、呼………”
“我看你已经快倒了,背包给我,我来背吧!”希斯笑着说。
“……你……看不……出来……体力……很……好……嘛……呼、哈……”
文粲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背包甩给希斯。
其实依文粲看来,希斯不太像个健康的人,最主要的是,他看起来太瘦了,而且外国人因为色素的关系,皮肤总是白里透红,看得到血管的颜色,而希斯却有点苍白。
不过瘦和健不健康其实是两回事。
当晚他们到度假村,已经八点多了——还多亏有采茶工作车路过,搭了便车才能这个时间到。
第二天还要继续赶路,所以吃过东西、洗完澡,他们就窝到床上去了,文粲起先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也忘了。
第二天文粲起床时,希斯好像已经起来很久了,文粲看看自己的行李,再看看希斯的行李——希斯整理得很整齐,而他的却散得到处都是。
果然是个家教很好的公子啊——文粲想。
度假村供应的早餐还不错,就在他们吃饭时,有个人来找他们了。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薛格维的先生?”来人问。
“我是!”
希斯放下汤匙,站起来说。
这是文粲第一次听到希斯的姓。
“你会中文,太好了!莫瑞斯神父叫我来接你。”
交通工具依然是产业道路用的农事车,不过对希斯和文粲来说,这都是新鲜的。
速度不快,一路上也颠簸得可以,不过看看这些没见过的景色也是蛮好玩的啦!
车开了一段时间,终于在一处民房前停下来了,好像就是个简单的教会。
希斯和文粲下车谢过载他们来的农人,那农人喊了几声,一个外国人自里头走出来——其实农车的声响很大,里面的人应该早就听见了。
想必这位白发苍苍的老神父就是莫瑞斯神父了。
“你是——薛格维先生?”
莫瑞斯神父和蔼可亲地用英文说:
“我听医院那里的护士说,你想找我?”
“是的!我想找罗丹神父,找了很多地方,终于找到他曾任职的教会医院,不过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有人告诉我,莫瑞斯神父有可能知道罗丹神父的行踪。”希斯说。
“原来……你想找罗丹神父啊?”莫瑞斯神父引领他们进屋。
“嗯!”
“他在去年已经退休回国了!听说今年初……去世了。”
“啊?”希斯惊讶地问:
“他……去世了?”
“是啊!去年那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他一下老了好多……”
“什么事?”
希斯与文粲不约而同接着问。
“你知道的!他除了是家庭科医师之外(在比较偏僻的地方,总是需要比较全科型的医师的),也是脑神经外科知名的医师,不过他已七十几岁了,他觉得自己眼睛视力大不如前,所以便不再操手术刀了,本想退休,但因为医师荒的问题,他还是继续留任,专心看家庭科门诊。
“那场天灾发生时伤员很多,他被要求帮忙进行多项手术,他推却不过……”
“……手术发生意外了吗?”希斯问。
“是的。”
莫瑞斯神父叹一口气:
“当时他动了好几个手术,救了很多人,可是其中一项急救发生疏忽——唉!他的运气很坏,罗丹神父二十岁就离开自己的家园,被教会派来这个荒芜的地方行医,一生悬壶济世,没想到在晚年时……”
“……他受到责难吗?”希斯问。
“嗯!他受到任何人都受不了的责难——他的年纪大了,在这块土地上牺牲奉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连自己的父母去世时都没有回去,留在这里行医……然而,这件事让他一生的奉献都变得没有意义了。他走后,我也跟着离开医院了。”莫瑞斯神父苦笑,和蔼的脸上有一丝无奈。
希斯没有说话,四周静了下来。
这个世间对人功过的评定本来就是极不公平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成语谁都知道,一生作恶的人会因为做一件善事而被褒扬,然而一辈子做好事的人只要出一项错误,那个错误就会被不断地渲染、放大——何等地不公平啊!
对于善人与恶人竞一直存在着双重标准——
“我们做医生的都知道手术上疏忽的严重性,也不敢掉以轻心,但是我实在不认为罗丹神父应该为这件事郁抑而终——”
“……我很抱歉必须让莫瑞斯神父提起这件事,我听了也很难过……我也算是他的朋友,没想到他在晚年会遇到这种不幸的事,我没能在他失意时略尽一点朋友的义务……”
希斯有些落寞地说。
奉献一生心力的人,多的是年老时孤苦余年。
“原来薛格维先生是罗丹神父的朋友?”
莫瑞斯神父有点讶异,说:
“我自二十三岁起跟在他身边四十年了,不知道他还有个像薛格维先生这样的朋友?”
希斯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然后他说:
“莫瑞斯神父也是医生?”
“是的,我也是家庭科医师,也快退休了——这是神的眷顾——让我还未因老迈而出错之前退休,我很庆幸。”
莫瑞斯神父笑着说。
“那么……莫瑞斯神父有没有听罗丹神父提过有关‘耶稣泪’的事?”希斯问。
“耶稣泪?”莫瑞斯神父惊讶地说,“你怎么会知道‘耶稣泪’?”
“这是很久以前我听来的事了……”希斯说。
“我的确曾听他提过,不过也仅仅知道这个名称而已……”莫瑞斯神父说。
“那么……线索又断了吗?”
希斯喃喃自语,然后说:
“不知道莫瑞斯神父,能不能告诉我罗丹神父家乡的地址,我想去他坟前探访他。”
接着他们向神父道别,走回到度假村差不多已经中午,在吃午餐的时候,文粲就问:
“没找到人很失望吧?那接下来呢?要回家了吗?”
“无所谓,我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人的一生很短,而且已过了数十年,本来就……”
希斯突然用英文喃喃自语。
“什么?”
“没什么!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去附近的风景区看看吧!照原定计划明天再回去吧!” 希斯淡然一笑。 “好啊!” 文粲高兴地说。 下午他们便在活动中心买些饮料零嘴,文粲也带了一支手电筒——准备步行到仙谷去玩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