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点十八分。
啪啪啪……胶水厂大门响起鞭炮声,一刻钟过后鞭炮燃尽,大门口一地红色的纸皮。
厂子里没挂牌子的塑料制品车间响起轰鸣的机器声。
车间内南墙角摆放一张木桌,桌上供着一个硕大的猪头,猪头用红布绳捆绑着,两边是水果盘。
楚河虽不迷信,但耐不住二肥等人怂恿,于是掏出二百块钱交给二肥买个大猪头供上,算是给没见过的财神爷的祭品。
图个吉利!
两台机器经过预热、空转,十分钟后开始往设备里加料,工人按下绿色开关,一会功夫液态的塑料溶液源源不断流进钢制模具。
片刻,明黄、半透明的已经成固态的塑料梳子从模具一一挤出,经过一米长的传送带,吧嗒、吧嗒掉落下来,落进下面承接的纸壳箱里。
楚河蹲到纸壳箱边,拿起一把还有着余温热度的梳子,双手一掰,掘成弓状。
松手,梳子完好无损。
成了,牛筋梳成了,掰不折、撅不断的牛筋梳正式下线了!
继续观察一个小时,二手的机器运转正常,产出的牛筋梳质量稳定。
楚河非常满意。
他拍拍手,对眼睛牢牢盯着机器的二位工人喊道:“周师傅、武师傅,把机器停了吧,咱们喝酒庆祝去!”
黄厂长给他找来的技术员姓周,开机器的原班长姓武。
昨晚说服他两人给他打工,异常顺利,无非是工资嘛。
楚河让二人先开口,问他们去南方厂子打工每月能拿多少工资,周技术员说每月二千五,武师傅每月一千五。
楚河一听立刻满足要求,二人工资就按照南方厂子标准给他俩开,同时允诺年底有红包,并提升周技术员为本厂的技术主管,武师傅为车间主任。
金钱、名誉、地位,都有了,还不用离家去外地打工,二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胸中满满的幸福感。
好吧,实际上整个牛筋梳生产车间干活的工人,加上周武二人才十个。
每台机器四个工人,白班俩,夜班俩,一共八人,都是从黄毛那帮兄弟里招来的。
剩下几个不愿意干活的,楚河就让他们以后跑销售,销售部主任自然是黄毛。
八个工人都归武车间主任管理,至于周技术主管……单蹦一个。
“别看现在咱们就十几个人,以后我们塑料制品一定会做大、做强,成为集生产、销售、研发为一体的国际大集团。”
楚河拍着周主管的肩膀鼓励他,向他灌输前程似锦、未来光明远大的目标。
“周主管好好干吧,以后集团总部的大楼里会有三层研发部门的办公室,那时你就是企业的元老,塑制品研发部的部长、总工程师,我看好你呦,周工。”
嘿嘿。
“放心吧老板,我一定严把质量关,让咱们厂产品始终如一,坚决不让合格的产品出厂!”
“老板,我一定看好机器,让机器不出毛病、少出毛病,提高产品的数量。”
昨天酒桌上,周武二人醉醺醺的拍着胸脯发誓保证。
唉,不白喝酒,喝酒得有目的,或是联络感情,或是疏解郁闷,或是提要求办事,楚河要的就是二人的这一句话。
虽然是酒话,也作数。
所以今天试生产,还得喝!
一是鼓励厂子内即将工作的工人,二,最总重要,感谢黄厂长、及胶水厂等帮助他建厂出力的朋友们。
开张大吉的酒席不能缺了,这是人情世故!
楚河让二肥把一个小时生产出来的牛筋梳装到一个旅行兜里,然后张罗大家去市里巨富楼酒店。
八桌酒席,胶水厂工人三桌,黄毛的小兄弟三桌,楚河的塑料车间工人一桌,另外,他还把以前卖骨雕、卖磨刀器、还有卖古董的董老板都请来喝酒。
一是联络感情,二是知会他们“我又有新产品啦,赶快来求我来上货吧。”
此外,通过黄厂长,又把管他们这片的电业局领导、工商局领导、消防公安局领导,以及该地皮所在地的村主任,也请来共坐一桌。
办企业不是摆地摊,只要认识一二个城管就可以在大街上摆摊卖货,开厂子麻烦着呢,什么水电、税费、防火、卫生,甚至劳动局、计生局,这些部门都得打交道。
楚河虽然外表年轻,但有着一颗超级成熟的心脏,酒桌上与这些素不相识的部门来人谈笑风生,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半人半鬼就说胡话!
楚河在后世总结出一套跟在办公室机关工作的公务员说话的经验!
分人分话题:
跟小青年们聊游戏、谈足球、美职篮、电视剧、以及幻想脑洞、历史话题。
跟中年们就聊文玩、讲养生、说保健、谈股票。
老年人……都退休了,就没啥好聊的了。
如果真遇见还在岗位上发挥余热的老同志,就跟他们聊所有人都能谈上两句的金庸、古龙、书籍和电视剧,以及官场段子。
禁忌:不要同公务员们谈政治时事,从不说国际政治,不讲军事相关话题。
记住以上四点,从此在公务员圈子里,人见人爱,一身轻松!
从中午十二点开始,足足吃了三个钟头,各机关小头目因工作繁忙陆续离开,余下二肥的兄弟们还不下桌,继续喝酒侃大山。
“二肥,过来。”
“哥,啥事?”二肥叼着烟斗吞云吐雾,脚步踉跄着挪到楚河近前。
楚河塞给他一把钱:“这是五千,一会你去结账,把装梳子的兜子给我,我到市里试卖牛筋梳去。”
尽管楚河知道牛筋梳在当前年代还是新鲜事物,一定会好卖,但也得试验一下,检验一下市场认可度,和暂时没发现的产品缺点。
就像制造原子弹一样,虽然知道它的威力惊天动地,但总得试验一下,然后才能往小日本投弹吧?
“去吧,去吧!”二肥麻利的接过钱,塞进上衣里兜,然后把旅行兜递给楚河,“我数过了,一共是六百把梳子。”
二肥早就计算好了,一台热塑机每分钟能挤出五把梳子,一小时是三百把,十小时就是三千。
一天工作二十小时,白班夜班两班倒,一天能产出六千把,两台机器出品一万二千把牛筋梳。
双休日,一天八小时工作制,在当时小私人企业没那一说!
一把梳子包括水电费、人工费、原材料等费用,成本不到二毛五,批发价四毛五一把,一把纯利润两毛。
零点二乘以一万二,是二千四,一天纯赚二千四啊!
一个月就是七万圆啊!
啊!
而且,还不用他这个厂长动手工作,远远比摔脸盆、卖骨雕赚钱多多啦!
借着酒精的麻醉,幻想着大把的钞票从天而降,二肥美的鼻涕从鼻子流淌出来,直冒泡。
呵呵,资本家就是好,不用干活大把的钞票就能送上大门!
我要成有钱人啦!
不对啊?
忽然,二肥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楚河是安排他当了小车间的厂长,月工资二千,比武车间主任多五百。
但是,但是!
楚河没说给他发年底红包,而且建厂的钱都是楚河花的钱,自己一分也没投入,这样说来自己岂不没有了股份,再不能像制作骨雕似的有他的分红了!
别说每月七万,就是每月七十万也跟自己没要一毛钱关系啊!
二肥越想越心惊,心道,“哥,姐夫,你不能一毛不拔呀!”
看在跟你鞍前马后,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多少也得给未来小舅子一点股份呀!
二肥立刻酒醒了大半,急忙寻找楚河唠唠,这时发现楚河在他魂游天外的时候,走了。
他趴到窗台朝楼下张望。
楚河拎着兜子正迈步上了劝业场的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