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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账目十三 一人之船?其三

————命莲寺?正门————————————————河童时13:44——

这是一座维护的很好的古寺——这种说法其实并不像听上去那样单纯。首先,这座寺院还在有人,不,是有妖怪们在使用,按照书上来说建成年份也不能称得上是“古寺”,自然更谈不上需要什么“维护”。然而它的正门却给人一种“维护得很好”的感觉,不知为何微妙地彰显着一种年代感,清幽又神秘。而且,说起来这种感受对于昭一来说并不是初体验了。

嗯,那涧溪里的小博丽神社也是如此…….只不过,昭一觉得那是因为那间神社建成只花了不到十万日元(折合约六千三左右RMB….)的关系。

“请问——”敲了敲那散发着线香的木门,酒井老师喊着话,“有人吗?”

“酒井老师?”

回声却是从身后传来的——从这个沙哑又很有磁性的声音来判断,昭一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将看到的颜色是粉色。

跟着雾状的大爷进了寺院,昭一才记起妖精班的云山大爷也是这里的一员。“作为见越入道在佛院进行修行什么的”,酒井老师本以为对方是因此才拜入佛门的。但每每说到此事,大爷只是稳重地笑了笑,那飘渺的浓眉下盖着一个平静的笑眼,然后才意味深刻地突出一句简单的说辞:

“老夫,只是放不下一个女孩子而已。”

走过整洁的走廊,经过一座巨大的门扉紧闭的佛楼,昭一跟着西装革领的云山穿过一堵洁白的院墙来到佛寺的二进院,被称为命莲寺生活区的部分。住在寺院的僧侣就生活在这一部分,据说是非常的脱俗。

也是,僧侣自然是不会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这里主事的妖怪大人肯定是清新寡欲大彻大悟,看上去就非常的空灵神圣的吧——昭一这样想着,看着眼前那青灰色的屋檐一步步靠近——坏了,是不是该问问和僧人见面要遵守什么特殊的礼节比较好?

“啊,说起来酒井老师,吃过饭了么?”聊了很多学校的事后,云山忽然亲切地问道,笑呵呵地摘下了领带,“我们家的午饭一般都吃得比较晚啊,今天也是能够赶回来蹭一顿饭,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一点?”

见越入道吃什么?棉花糖的竹签么?这个猜测突兀地闯入昭一的脑海,然后瞬间被他的理智给粉碎了。

“诶?还,还好——其实今天从学校走的比较急,还真的…….没吃午饭——话说好香啊?还有怎么这么热闹?”

真的,越往前走,香味越浓浓,欢笑和吵闹的声音就更为清晰。等踏上面前那栋严整木屋外围的草地,昭一才越过身边那位大爷宽大的肩膀,看清了这一小片生活区热闹的场景:一座不大的房子,大敞着的和式纸板门,内外都看得透透亮亮,而在这其间是如同一场小型宴会一般的愉快氛围。

屋内较为清凉的地方摆着一张红色的案桌,上面堆满着各种和式的饭菜几乎成了一片狼藉。此刻,一位银色微卷发的少女僧侣正举着一个饭勺,吵着问有没有人要盛饭的她只得到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那里的秦心一个人的回应。而有两个少女似乎为了一串章鱼团子在走廊里扭成一团,一位昭一依稀记得是A班的尖子生幽谷响子,而另一个顶着灰色圆耳朵的短发女孩却是没有见过。当然,围着两个女孩有说有笑却就是没有劝架的那两个看上去较为成熟的妖怪,昭一就更不认识,只知道边上的多多良小伞看来是快吓得哭出来了。另外,看似吃饱了的样子躺在走廊的一侧晒太阳,却伺机将手伸向了摆在一旁的章鱼团子的妖怪女孩,昭一是认识的——

“我说,封兽小姐!你这样是犯规吧?”

一句响亮的问候,于是走廊上的肉体相搏从2人对垒变成了三方混战。夹杂着其中一个女孩对昭一竖起的中指,酒井老师瞬间对命莲寺有了新的认识。

“哇啊!我们的云山老师回来了啊~”一位女性从那边围观的队伍中轻盈地跳了起来,神情却丝毫不失稳重。身着褐色清凉长裙和丝袜的她无论怎么看都像极了日本当代居家贤内助的典型,而那一头感觉有点染毁了的紫色到茶色的渐变发却为她带来一种异样的美感——总之,当她把脸朝向昭一的时候,昭一瞬间热泪盈眶。

想来一个大男人读研在外,此刻又深处异地中的异地,在如此强烈的母性光辉的照耀之下即便是再无动于衷也难免念及家乡的生母吧——话说,在一个妖怪身上找到母亲的感觉真的合适么?昭一不禁扪心自问…..不过,看着这张面孔,体会着面前的气场和氛围,像“到底有多久没有和家里打过电话了”以及“妈妈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来着”、“妈妈的生日到底有没有好好庆祝过”等诸如此的问题就会不由得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在昭一的脑海里。

“啊拉?这位是?”带着沁人心脾的微笑,昭一却觉得鼻头酸酸的,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人痛哭流涕应该是不合适的吧…….

“啊,您好,在在在下是酒井昭一。现就职于新东校,和云山师傅应该算是同事——您叫我——”

“啊!——是小一啊~”双手合十,女性如同惊喜一般叫到。

【小一】?

“嗯嗯,云山经常和我们说哦,说新来的酒井昭一老师很认真很努力——啊,对了,不好意思因为听上去太可爱我就一直‘小一小一’地叫了,没关系吧?诶?怎么了小一?”

酒井老师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眼神里充满了光芒,深吸一口气——

“呜呜呜呜啊啊我妈也叫我‘小一’啊啊啊啊!妈妈啊啊啊啊——呜呜呜呜”

酒井昭一,23岁,痛哭。

还在吵闹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抽风完全吓得怔住了,整个庭院就剩下一个大男人不要脸地流着鼻涕哭天喊娘,场面极其羞耻,看得云山都雾化成本体缩回屋里了。虽然那感觉哪里有那么一点感人,但是更多的是让周围的妖怪觉得此人多半该吃药了…….

“对……对不起呜呜呜呜我我,我控制不住猪猪呜呜呜呜——你们你们…..你们这里谁,是圣圣人圣圣白莲啊啊——”男人在泣不成声中终于记起了此行的目的。

举起一只手,近在咫尺的圣人天使般地笑着。

“我就是哦?”

————命莲寺?生活区正殿————————————河童时14:35———

“多谢款待——呀,真是,好久没有吃到这么朴素的味道了——啊,不是说云居小姐你的手艺不好,只是…….”

“嗯嗯,家的感觉对吧?”云居一轮收拾着昭一面前的碗筷,同时擦着桌面,腼腆地笑着,“经常被这么说呢,只是我还没成家就是了……”

“啊…..啊哈哈云居小姐这样又漂亮又会料理的一定会——话说你们不是僧侣来着?”

昭一半笑半紧张地搭着腔,却发现话题不像是该在寺院的氛围下出现的,而眼见得刚才那个淑女气质的银发僧侣已经被黑暗所覆盖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即便是在日本的佛教徒也是有可以结婚的种类,不清楚其中的个中缘由的话最好就是顺着说——昭一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嘛嘛,比起那种事——小一你是干什么来的来着?”

圣白莲拍了拍手,此刻总算是显出一点家主的姿态。而酒井昭一的身份也从一个初来乍到的穿越者进入了自己身为“教师”的角色中。

“是这样,”收起盘着的腿,将姿势改为正坐,昭一清了清嗓子,然后才开始认真地思考该如何陈述自己的来意,“我注意到船长——呃,村纱水蜜同学没有回来呢,果然是跑到哪里去了吗?”

说到此事,圣白莲连着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左顾右盼起来:“水蜜啊…..嘶——是呢,孩子太多都没注意到呢~小星——?水蜜没有回来嘛?”

“没有哦,在您吃第五碗饭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虎皮裙的少女举起一只手。

“不是说在人间之里看见她了吗小伞…….”封兽扬起一只怪异的翅膀。

“撒…….”小伞把自己(本体)举了起来,伞面上的舌头带着口水胡了秦心一脸。

懒洋洋的声音们从走廊外传来,吃饱了的命莲寺众妖怪们正在大师兄(无误)的带领下晒盖儿——不是,是晒日光浴,此刻状态都不是很清醒。

昭一觉得这一家人的节奏有一点不好掌握。

“嗯,看来是的呢。那个,我们家水蜜在学校给您添麻烦了吗?她又把哪个同学溺死了吗?还是说强迫其他同学给她当水手了?还是说又被十几个同学堵在顶楼然后用兜里的指虎血染天台了!?”圣人将惊恐写了一脸慌忙问道,所述内容让昭一很难接受,“那孩子本性不坏的就是有的时候会犯糊涂啊啊真是的!!”

什么叫“又”?!那女孩还真的溺死过同学么?!当水手什么的先不说最后那一个是什么鬼?!什么叫“血染天台”话说村纱以前是干什么的??!新东校原来是类似铃兰(热血高校)一般的地方吗?!

“嗯,没有没有,”昭一赶忙打住圣白莲的不断爆料,同时甩掉头脑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示意对方冷静下来,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我……诶——我很在意村纱同学,因为她在学校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和同学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但是,我相信她是一个很勤奋很聪明的女孩子,不如说我相信在这个世界凡是来上学的同学都有她们的独特之处。可以的话,我想和村纱同学见一面,诶有些事情要告诉她——虽然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不过…….”

他抬起头来,第一次在圣白莲那明亮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身为教师,是没有办法在带领大家前进的时候,放任她的船行向其他方向的。总,总之!请您放心把她交给我吧!”

避开今天早上所发生的事情,也避开了村纱水蜜被停课的事实,昭一自认为很好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而且说的话还很拽很漂亮,却没发现这几句怎么听都有点上门提亲的意味。

而看着一本正经的酒井老师,圣白莲像是在记忆中找到了什么闪光点,她扬起嘴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声音立刻恢复了平静——倒不如说换上了一股思考子女终身大事的慎重口吻。

“这样啊……怪不得水蜜早上会——嘛,我也算是看着那个孩子长大的,当然也希望看到她能够选择和把握自己的幸福。虽然不能说是为此才会帮她申报这个项目送她去学校的……但是,会变成这样说不定我当初也想到了…..”说到这里,圣白莲干脆收住了声,将目光投向屋外的明亮之处,落在‘孩子们’的身上,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某种幸福感。温暖到人心里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圣白莲的神情有了些许的不同,所说的话语也让昭一感受到了一定的重量:“酒井老师,圣白莲也算是佛道中人,虽然不能说身在正道但也在寻求着一种顿悟——虽然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悟’,但是,现在的我觉得,比起天下人的幸福来说家人的幸福是第一位的。把水蜜交给你,能够让我放心么?酒井老师?”

虽然在话里感受到了许多奇怪的元素,但听上去圣白莲像是明白了自己是为村纱水蜜好的意思,所以这里昭一是不会退缩的。

“感谢您的信任,就交给我吧。”

“话是这么说,”云居一轮像是终于干完了杂物,让人惊异于她洗盘刷碗的速度,此刻擦着汗落坐下来打量着昭一,“水蜜也是我们家数一数二性子倔强的孩子了,圣说了这么多年都不管用,你真的有办法?”

“一轮,别说了,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让年轻人自己来决定比较好……”大龄少女低着头,眼角甚至挤出一滴泪花,“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先彼此磨合一阵子,不要太心急了,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

“圣,你在说什么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你看现在的年轻人谈个恋爱多……急…..躁——诶?”

圣白莲通过云居一轮和酒井昭一的表情,感觉心里有什么碎掉了。

“诶……”终于看出差错,昭一弱弱地举起一只手,“圣白莲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只是…….想给村纱小姐补上今天的课…而…….已……”

于是圣人硬生生地扑倒在了红色的案面上不说话了,只有隐隐约约如同啜泣一般的声音不断传来——虽然不可能是真的在啜泣就是了,话说老大不小了这是卖什么萌?云居一轮此刻觉得自己的家主真心丢脸。

离开命莲寺的时候,已经迎来了一天中最热的一段时间。树荫下,云居一轮叫住了正准备挥手作别的酒井老师。

“那个…..”从开始就显得很踌躇,这位料理很拿手的僧侣小姐在陪着打击过度的圣白莲送昭一的时候就一直摆着一副想要问些什么的表情,此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酒井老师是在新东校的对吧……”

昭一点了点头,无意间瞥见不远处寺庙的门前,靠着门柱的圣白莲不知为何无奈地笑了笑。

“那,您认识那里的教导主任,叫做白帝白蜥的天狗吧?他最近怎么样?有精神吗?工作是不是挺顺利的?”

“啊….”看不懂云居一轮的表情,昭一决定不去深思,“挺好的,白帝桑是我认识的人——呃,认识的妖怪里数一数二靠得住的了。而且在学校似乎也很有人气的样子,您看,他不是在负责【地底】、【神明】以及【天人】的科系嘛?在那样的等级中也能够获得成绩的话,只能说他作为老师的实力应该是没得挑的了吧。”

僧侣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躬身,送走了酒井昭一。

“先是侦探,然后是教师….嘛…….”耳边响起柔和的声音,身边站着的是圣白莲,“真的在意的话,不如去看看怎么样啊?反正,那个女仆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谁也不知道不是?”

云居一轮低着头,攥着自己深蓝色僧袍的下摆,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消减。半响,她吐出的话语是那样的轻,以至于很快便随着焦灼的空气淹没在了蝉闹里。

“那样的话……太狡猾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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