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沉稳而又冰冷的嗓音自一个女孩的樱唇中吐出。
女孩不大,六岁左右,一身红衣白裤,显得不伦不类,红色的外套之上挂着几条碎布,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密布着深深浅浅的伤疤,隐约可见几条新伤。白色休闲裤的裤角上染着几朵鲜艳的花朵,细看之下,原来是几滴血液溅了上去,头发松松散散,乱蓬蓬的,此刻正双膝跪在青石板上,眸中满是认真坚毅之色,有着六岁儿童未有的冷静与深沉。
女孩身后飘浮着夜帝,夜帝双目平静地看着女孩所跪之人,那是一个三十四、五岁的男子,一头银发,幽深的紫眸,似一个旋涡,黑暗而又冷漠,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摄人心魂,不怒而威。刀削斧刻般的脸庞,这是,师父啊!纵使面色再怎么平静,可夜帝的心里早已波涛汹涌,这个男子,是自己亲手将他推向地狱,送向死亡的,自己终究对不起他……
待夜帝回过神,那一高一矮的两人早已沐着夕阳的霞光走向远方……夜帝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一瞬间心中涌起了一股未知的情感……
五岁至六岁,一年之间天使倾向恶魔,这段时间啊,不长也不短,足够一个人成长了,那一年,杀人越货,打架斗殴,喝酒闹事……为了生存,她什么事儿都干过,犹其记得第一次杀人时,血液迸溅上她的脸上,先是温暖的,逐渐冰冷,就如同她碎了的心。
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的过着,直至遇见了他,竹辰,那一天,他逆光而来,救了她,当时她只记得他行云流水一般的杀了那些人,个个动作赏心悦目,清贵儒雅之气,却不失丝毫霸气。她愣住了。
阳光静好,紫竹摇曳,青石板的路上悠悠回荡着她的磕头声……
时光静好,似水流年,十年养育,无以为报。他将他的毕生所学传给了她,而她呢?却杀了他。至现在,夜帝还记得那一夜的唯美。
若非她行事嚣张,惹上了天下第一殿,他是不是就不用离开?
那一夜,血染大地,他独自一人傲然对峙数百人,霸气尽显。
待她回时,却只见他伤痕累累,不断流下的血,让她的衣服化为血色一致,点点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他步伐艰难却执着的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地上残骸遍布,尸体叠加,往日在风中摇曳的紫竹折到在地上,他淡淡的扯出一抹苍白的笑,踏着这一条血腥之路,踩着那遍布尸体走来,一步一步,恰是踩在了她的心尖,让那脆弱的心,寸寸破裂,支离破碎。
终究,他站在了她的面前,笑颜如光,却是那般凄惨,那般无力。鲜血无声的从他嘴角流下,她紧紧地捂住嘴,指甲死死地扎进了脸庞里,却不曾松开,只为不让自己哭出声,但眼泪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眼前模糊一片,唯有他的脸仍然清晰如初,伸出不停颤抖着的手,慢慢的,慢慢,伸向他的脸庞,苦涩的泪滑落,打落在他俊美的面庞上,化开一点血迹,露出本有的白皙,她多想洗净他满身的血污,可命运注定生生相错。
“竹清芜,哭什么哭,丢我的脸!”他敛下笑容,恨恨地说。
话毕,擦着她的指尖,就这样,倒了下去。
她愣愣地站在那儿,无尽的黑色是此刻唯一的背景,颤抖的手依旧伸在那儿,可那她想要扶起的人却不在了。
风狠狠地吹着,吹的她的脸生疼,指尖凉凉的,一滴泪水沾留在她的指尖,晶莹剔透如珍珠一般。
指尖微凉,凉至彻骨。
“啪”滴落,迷茫的她眼神空洞,未曾注意那清泪落下的地方,一点幼牙冒出,霎时,绿色的光晕向四周散开,遍地的芳草青青,鲜花艳艳。尸体残骸渐渐化作点点光晕,绿色不断蔓延,所过之处,一片繁华之景,成片成片的紫竹摇曳如初,沙沙作响。微风拂过泪水已干的脸颊,她仿佛被一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了那条青石板的小路上。
路旁青草摇头晃脑,她双手双脚并用爬到了他的身旁,将他的头轻轻的枕在她的臂弯,温柔的帮他轻拭脸上的血污,一点一点,生怕再弄伤了他,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滴在他的脸庞上,绽开一朵朵洁白的莲花,为他洗尽铅华。
“师父,你后悔吗?”抑制住哽咽,她轻声低喃。
阳光轻轻洒洒斜照在他的脸庞之上,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安详之感,仿佛睡着了一般。可又有谁知,那触手彻骨地冰冷凉透了谁的心?
或许,每一个故事都会有奇迹发生吧!她朦朦胧胧的似乎看见师父站在了紫竹林前,对她温柔地笑着,眼中满是宠溺之色,他说:“清芜,师父一点也不后悔呢!”
她坐在那儿,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眼前渐渐迷离起来,身边不知何时起了大雾,茫茫的白雾向周围散开,他轻启薄唇,轻轻诉说着:“师父,在…陆…等…清芜…”她惊愕地张着嘴,说不出话,师父的身形渐渐模糊,透明,直至消散,声音也忽有忽无,听得断断续续,当她想站起来时,一股眩晕袭来,迷迷糊糊中就如此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一切烟消云散,身处一片荒芜之地,青石板的小路,成片的紫竹林似乎从来未出现过,是梦吗?不,怎么可能呢?
……那段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吧……
那一年,她16岁,师父逝去,仅凭她一人之力开始复仇。
“真的不是梦呢,呵呵。”夜帝淡淡地笑着,清脆的笑声中带着些许蛊惑人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