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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鹏当然不愿意假扮后狄人,左午丁一找到他,他就想推辞,但左午丁既然找到了他,他又怎么可能推辞得掉?
“我想来想去,这事只有你去做,我才最放心。”
“所长,我……我恐怕不行吧,这一带没有不认识我的。”
“又不是让你在这边,去其它的地方,没人会认识你。”
“可……可这事我真的做不来啊……”
左午丁把眼睛一瞪,“这又有什么做不来的?又不是让你去真抢,你难道没见过后狄人抢东西吗?就学他们的样子,做做样子就行了。”
“那……那要是遇到其它佣兵呢?”
“绝对不会,让你去的地方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绝对不会遇到阻碍。”
“那……那要是老百姓反抗呢?”
左午丁犹豫一下,“你们不会连个老百姓都对付不了吧?不过记住,不管怎样,不能杀人,实在没办法伤了也无所谓,别死人就行。”
郜鹏一脸尴尬,这难度也太大了,“要是遇到不要命的老百姓呢?”
左午丁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是第一天当差吗?”
郜鹏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让你假扮后狄人去假装抢劫,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认为后狄人还经常来,我们佣兵组织还有必要继续存在,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比和后狄人交易还重要,让你去做,是信任你,你以为谁都能参与这件事吗?”
郜鹏惊讶地看着左午丁。
“实话告诉你吧,卫长大人明确说了,这件事必须要缩小范围,一来是为了尽可能地保密,二是也是可以少分几个人,这样大家拿的钱不是还多些?你如果不想加入,可以退出,但是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是完全相信你能保守秘密,可是卫长大人那里……我就不敢保证了。”
郜鹏惊出了一头冷汗,左午丁的话谁都能听懂,没有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这是让他退出吗?这简直就是在踩着他的七寸,不要说他还有家有口,他就是一个人无牵无挂,难道就不考虑自己的命?得罪了万人佣兵的卫长,在这块土地上他还会有活路吗?
左午丁看出了郜鹏的心理变化,口气变的语重心长,“你的人我还是很了解的,一直忠心耿耿,我从来都不怀疑你,所以一开始我就要你加入……我也知道你也需要钱,这白捡的钱为什么不捡?”
郜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所长,我不是不想加入……”
“我知道,你以为我就愿意这样干?可有什么办法,你想想,要想能一直把这钱赚下去,是不是必须这样做才会万无一失?”
郜鹏紧张地点点头。
“你又不是去当真强盗,只是去做做样子,一个月也没有几次,怎么也能应付下来,其它时间,什么都不用做,因为后狄人根本就不会来……我们会在一个岛上建一个营寨,你守在那里,每月和后狄人换换货物,然后穿上后狄人的衣服,去一些村落里随便走走,剩下的时间,你随便支配,天天喝酒睡大觉也不会有人管……而每个月,你能给家里送去的银两是你根本不敢想的数量,你再不用担心你老婆买不起油盐,也不用担心你孩子上不了私塾。”
郜鹏能不动心吗,谁又能不动心?反正上面有所长有卫长,天塌下来有大个儿顶着,他一个小小的百人营长有什么可害怕的?
陀螺岛简直就是天赐的宝地,岛上有座山,主峰比较高,在上面设置哨所,视野会非常开阔。山是马蹄型的,中间的平地正好建营寨,三面的土丘树木会把凛利的海风挡住,而唯一的出口与海相连,海水甚至漫进很长一段距离,稍加休整就可以把船开进来,又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
事实上陀螺岛就是这样建设的,郜鹏也带着他的营驻扎了进来,当然每个人都被许诺会得到重金报酬。后狄人没有任何异议,在岛上交易当然比在天龙大陆更安全,他们的衣服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天龙人要一百套就给一百套,又不是白给,天龙人会补偿给他们天龙的绸布。
郜鹏上下打量着自己,自己当然无法看清自己,于是只好去看旁边的手下,还别说,按后狄人的装扮打扮起来,别说外人,就是在自己人面前也能以假乱真,手下活脱脱是一个后狄人强盗。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好人不好装,恶人那还不是信手拈来,人与生俱有破坏欲。不用杀人,也尽可能不去打人,只是摔砸东西,正好谁都有一肚子的怨气没处撒。
如同左午丁所说,收入确实多了,生活确实更自由舒适了,大把的时间都没事可做,郜鹏躺在山坳里的吊床上,海风已经有些凉,望着浩无边际的蓝色海面,心里不止一次地想,这就是自己以后的生活吗?
手下送来飞鸽传书,新的指令下达,郜鹏知道,又得开始忙起来了。
船在海面上急驶,海风呼呼从身边刮过,即使后狄人厚厚的毛皮坎肩,也一样被风吹透,如根根细针扎在肉上,连骨头都感到一丝疼痛。
郜鹏指挥着手下上了岸,扑向岸边不远处的一个村落。
村落安静祥和,村口,一个女人端着簸箕正在往外走着,一群“后狄”人突然从远处冲来,女人惊叫着扔掉了手里的簸箕,转身往村里跑去。簸箕里装的是草木灰,也许她是准备倒到粪池里,是种田的好肥料。此时轻盈的灰尘满天飘舞,“后狄”人迎着草木灰冲进村子,全然不顾撞的灰头土脸。
郜鹏静静地看着,从来不用他自己动手,一般砸砸东西他们就走了,都是些穷老百姓,有什么东西可抢?那点儿吃的还是留给他们吧,郜鹏也是穷苦出身,天性里的那丝恻隐之心还未泯灭。
看到差不多了,郜鹏招了一下手,手下立刻吹起哨子,这是撤走的信号,手下们陆续从各处跑出来,当然也有手贱的,手里会拎着一些东西,郜鹏也只能装看不见,因为这似乎也是不可或缺的。如果始终什么东西都不抢,那他们这些“后狄强盗”时间一久还是会让人起疑。
就是在要离开的时候,郜鹏的心突然动了一下,奇思妙想往往都是爆发于一瞬,而且都是被某一事物所触发。触发郜鹏心思的是旁边不远处的一座大宅院,这明显是一家富户,当地的财主乡绅之类的。
郜鹏叫住了手下,摆了一下手,“走,过去看看。”
手下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郜鹏走向大宅院,一直以来,他们不抢这种地方,因为大户人家经常会有护院,他们不是害怕护院,而是没必要去纠缠,他们又不是要真抢,只是摆摆样子,当然怎么容易怎么来,还有比穷老百姓更好欺负的吗?
大宅院的门紧紧关着,里面鸦雀无声,里面要是有人,自然不会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当然是惊慌地躲着。
“砸开。”郜鹏下着命令。
手下立刻冲上去,门虽然是上好的木头非常结实,但还是经不住砸,门砸开后,所有的人都很小心,要提防着院子里有护院埋伏什么的。不过还是多虑了,院子里没任何埋伏,这家富户看起来并没有家丁。
户主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土财主,财主婆看起来比土财主只胖不瘦,还有两个几岁的孩子,一个二十几岁的丫环。土财主看到郜鹏就跪在地下磕头,郜鹏便问了几句,知道这土财主还有两个大儿子,一个在县里当差,一个在上私塾,所以都没在家。土财主一个劲地求饶,说家里的米粮布匹随便拿,但不要伤害他们,甚至亲自说出这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郜鹏却冷冷地说:“有银子宝石还有其它值钱的东西吗?”
土财主被问愣了,后狄强盗喜欢的不是吃的穿的吗?他们要银子有什么用,难道后狄人也用银子?土财主心里疑惑但不敢问,犹豫的时候引起郜鹏的不满。
郜鹏一脚踢中土财主的胸口,“老子问你话呢!”
土财主踉跄地在地上爬了几下,“有、有,我拿给你们。”
土财主十分清楚,后狄强盗杀人不眨眼,找上了他他就在劫难逃,还哪里顾得上什么银子,能把这些煞星打发走,保住全家人的命就不错了。
郜鹏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还有财主婆的耳环、镯子,一个财主崽子脖子上挂的长命锁,都被拿了下来,差不多能有十两银子了,满意地点点头,“算你识相,老子今天就留你一条狗命……我们走。”
郜鹏出了土财主的大宅院,带着手下往海边走着,看着仍旧都在疑惑的手下,“我算想明白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咱们现在有这条件,为什么要那么老实?这些土财主的钱本来就是搜刮的老百姓的,抢了他们的也不算抢。”
手下都巴结地点着头,“是、是,营长说的对。”
郜鹏得意地笑着,“这个月咱们的酒钱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