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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风,浪不兴,海水如镜面,小船缓缓漂着。福聚已经放下船桨,不是累了,而是他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划。这个岛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他不知道,清水也不知道,或许该去找山道元,可山道元在哪儿他也不知道。山道元临走时说他会回来,于是他只能被动地等着,谁也没有想过出了意外怎么办。
可船不能一直漂着,没有食物,没有淡水,他们总要上岸。福聚看着清水,小姑娘一直处在恐惧中,缩在船角瑟瑟发抖,现在只能是他照顾她,不要指望着她能帮上什么忙,这样想着,福聚安慰着说:“不用害怕,天不亡我,我们还活着,先找个地方上岸,一定会有办法的。”
清水惊惶地点点头,“福聚哥哥,我都听你的。”
船靠岸时,福聚观察的四周的情况,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礁滩,高的地方有十几米如悬崖峭壁,似乎没有人烟。登陆只能选择这样的地方,因为对岸上的情况不了解,无法知道是否有危险,只能选择荒无人烟之地。
福聚把船拴到一块突起的礁石上,伸出手扶着清水,踩着没过脚踝的海水,躲避着礁石,往岸上走去。沿着大礁石的一侧可以上岸,那里有树有草,像是一个荒丘,虽不像西坡口那样有绵延的沙滩,但岸上的情况看起来非常相似,也许这岛上的岸边都是这样,土丘、荒地、树林、野草。
福聚希望能在树林里找一些吃的东西,树根处长着野蘑菇,福聚不敢采,这东西有的吃了能死人,福聚分不清楚。可除此之处,好象再看不到什么能吃的,光秃秃的树上连个野果都没有。
清水率先看到了一湾水,像是下雨积存的,水已经很混浊,但清水还是忍不住用手撩拔着,然后捧起一捧放到了嘴边,表情舒爽就像喝的是甘露。
福聚觉得很难过,虽然他不必对清水负什么责任,但他觉得自己就是哥哥,清水就是妹妹,哥哥照顾妹妹是天经地义。也许他没有照顾好弟弟,一直想弥补这个遗憾,“清水,不用怕,我们向前走,一定会找到人家。”
他们没有找到人家,是被别人找上的。
出了树林,有一条路,荒无人烟的地方不应该有路,路都是被用脚踩出来的,不然肯定是杂草丛生。有了路,就应该能看到人家,福聚想着。但没有走多远,路边突然冲出十几个男人,成年男人,看起来都很凶狠的样子。清水吓的躲到福聚身后,福聚鼓着勇气,挺挺胸往前站了站,“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男人突然冲到福聚面前,抡起胳膊一巴掌把福聚打倒在地。
福聚坐在地上,懵了;清水怔在那里,也懵了。两个人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石不烂嘿嘿地笑着,“两个臭小子,敢和二爷这样说话。”
福聚缓过来了,“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人?”
“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想打谁就打谁,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福聚有些明白,遇到强盗了,想跑,已经没有可能,想活,就只有想办法周旋,“我……我们是逃难的。”
“逃难的?从哪儿逃来的?”石不烂怀疑地打量着福聚。
“大……大陆,天龙。”
“为什么要逃到这儿?”
“家里出了事儿,满门被抄斩,不跑就得死,所以……可船在海上出了事儿,其它人都掉海里了,只有我和妹妹逃到了这儿。”
石不烂又打量着清水,“呵,还是个女娃子,二爷倒没看出来。”
旁边的男人发出哄笑,其中一个喊着,“二爷,这女娃子要胸没胸要腚没腚,我们也没看出来。”
石不烂制止住手下,重新看着福聚,“满门抄斩?家里是当官的?”
“是……是,我爹是州知府。”福聚觉得自己的官宦身份,也许有利于保护自己,岂不知差点弄巧成拙。
石不烂的脸色立刻变了,“是哪个州?”
福聚觉出了不对劲儿,吱吱唔唔地说着,“昌……昌陵。”
石不烂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像是自语着,“和老子没关系……”立刻又大吼着,“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听……听说了,叫麻……麻风岛。”
“知道麻风是什么吗?”
福聚恐惧地摇摇头,“听说会死人。”
“既然知道,还跑到这儿来,不是找死吗?”
“那……那你们不也在这儿?”
石不烂让福聚说的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小子,那我问你,你知道在这儿怎么活吗?”
福聚又摇摇头。
“二爷看你小子还算顺眼,这样吧,跟着我们,我保你饿不死。”
福聚心里松了口气,看来鬼门关已经闯过了,“跟着你们干什么呢?”
“当然是老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怎么,不愿意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福聚自小就被父亲灌输这句话,“愿意,当然愿意,只要我和妹妹能平安无事。”
石不烂又看了一眼清水,“我们可不会白养着她,她也得干活儿。”
“干什么活儿?”福聚忙问。
“当然是干女人该干的活儿了。”石不烂说完****地大笑起来。
其它人也跟着笑起来,笑声都无比淫邪,就像在青楼里,如花如玉的雏儿被六十岁的老淫鬼拍下初夜,一群嫖客在品头论足着这一夜到底会发生什么。
福聚已不算小,男女之事虽未经历,但已知七八,猛地站起来,护在清水面前,凶狠地说着,“谁敢碰我妹妹,我……我和他拼命。”
石不烂止住笑声,突然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充满了鄙夷,十分的放肆,笑过之后,石不烂才问:“你拿什么和我拼命?”
“手……脚……牙,只要我不死,就不放过他。”
石不烂的表情变的严肃,“好小子,老子就喜欢你这一点,才决定留下你们,不然早把你们丢海里喂鱼了。”
福聚疑惑地看着石不烂,有点儿弄不明白这个强盗到底想干什么了。
“老子在逗你玩呢,就这干巴身子,老子根本硬不起来,没人会对她有兴趣。”石不烂又淫邪地笑着,“老子是要安排她去做饭。”
福聚仍旧有些怀疑,“你说的是真的?”
“老子有什么必要骗你个臭小子,再说,老子就是要骗你,你有什么法子吗?少废话,赶紧跟上,再晚了天黑就回不去了。”
石不烂说完大摇大摆在路上走着,当然是往不朝海的方向。其它人也转身跟上,有几个走到福聚面前,示意他走在中间,似乎是防止他逃跑。
福聚拉着清水的手,仓促地走到人群里,他不能和清水说话,任何话都会被其它人听到,只能用力地捏着清水的手,似乎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清水感觉到了,扭头看着福聚,与福聚对视着,感受到了眼神里的那股坚定。
丘壑也是座城,但没有城墙,零星的一些栅栏等同于无,根本起不到防卫作用。云不散认为他们根本不需要城墙,人就是墙,他们过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杀不了别人,就要被别人杀。所以他要不断地杀人,杀那些不肯归顺他的人,这样能杀他的人就会越来越少,他也就用不着担心了。
没有城墙,但规矩还是要有,周围所有能耕种的土地都要栽种,人活着就要吃粮食,大部分人都被赶在这些土地里劳作。粮食种出来了,不能直接放嘴里,要做饭,所以还要有做饭的人,一些手脚灵巧的女人被安排去做饭。当然还有要负责看管的人,还要有负责去外面抢夺的人。
云不散就是那个负责看管的人,他是大哥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用做。此时他正坐在石墩上,石墩前是块大方石头,形同石桌,上面放着一些盘子瓦罐,虽然粗糙但不影响使用。一个盘子里放着一只看起来像鸡的东西,但两条腿已经不见了,另一些盘子里有煮熟的番薯、花生、豆角。云不散拿起一个大罐子,往一个碗里倒着……看起来像是酒。在这里,他似乎把什么东西都弄齐全了,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完全已经乐不思蜀了。
石不烂带着人走回来的时候,云不散在丘顶远远地就看到了,整个丘壑城就是个山头,像他过去的山寨一样,地位越高的人住的就越高,这最高的山头自然非他莫属。石不烂撇下众人,径直走上了山头,一屁股在云不散旁边的石墩上坐下,就像一爿肉结结实实摔在案板上,震的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
“又什么没打着?”云不散懒洋洋地问。
石不烂也拿起罐子倒了一碗酒,端起碗一口喝干,“他奶奶的,这岛上是越来越穷了,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了。”
“看起来,以后得走更远的地方了。”
“老三呢,还没回来?”
“这时候没回来,估计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
“老大,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这是个破岛,又不比我们从前,不是还有这么多奴隶,有他们在,我们还饿不着……对了,我刚才看你带生人回来了吧?”
石不烂露出赞许的表情,“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老大,路上逮了两个逃难来的臭小子……不,一个小子一个丫头,那丫头还太小,身子还没长开,先放伙房里长几年再说……那小子我看有些机灵,先跟着我混混看。”
丘下,福聚和清水要被人分别带走,福聚借着分别紧紧拥抱清水,低声在她耳边说:“不管怎样先活着,活着就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