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何妁言腾出一只手敲了敲Weina的门。
在Jewelry,所有经理以上级别的,都配有专门的秘书办公室,包括首席执行官穆璟霖的秘书,Weina。
何妁言跟Weina不熟,因为Weina给何妁言的感觉,就是那种什么都会,仿佛一天24小时都有用不完的气力,24小时能被她硬生生的掰成25个小时来使用,每天踩着15CM的高跟鞋来回穿梭在公司各会议里的女强人。
而何妁言不是。如果是好多年前,说不定她会和Weina这样的人成为好朋友,因为她们有着一样的自负与骄傲。
但是现在,什么抱负什么决心她都没了,她只希望,很卑微的希望,她所在乎的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而已。
呵,她承认,自己变得懦弱了。
所以,她与那个渐渐强大的人,只能是愈走愈远……
何妁言把手里的两……‘麻袋’,好吧,称呼它们为麻袋有点牵强,因为它们的外表其实是两只很漂亮的袋子,但是它们太大了,所以在何妁言眼里,就只能沦落为麻袋级别。
“有事吗?”Weina头也不抬的问道,此刻她正在整理手头上的文件,一会还要坐飞机去南非与他们老大汇合,要不是因为她手头上还有一些关于MC集团的资料没有处理完,她现在应该跟他们老大一起在飞机上了,不对,说不定都已经到南非了。
见没有回音,Weina抬起手看下表,“现在是8点32分多17秒,我一会还要去机场,你只有6分43秒的时间陈述,现在开始计时。”说完,Weina习惯性的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
居然会是她?Weina饶有兴趣的看着何妁言,在她看来,何妁言没有任何找她的理由,因为何妁言,是他们老大亲自嘱咐她安排到公司来的,不然,以何妁言的条件,怎么会好端端的被Jewelry录用,可是自从何妁言来到公司后,她和老大之间却仿佛是陌生人一般,丝毫没有交集,从何妁言进入Jewelry开始,Weina就开始注意眼前这个女孩。
能让Jewelry首席执行官亲自开口,得到穆璟霖青睐的女生,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她观察过何妁言,眼前这个女生,在她看来,不够漂亮、不够有个性、学历不够、才情不够。除了过人的珠宝设计天赋,她可以说一无是处,可是对于Jewelry珠宝帝国而言,会设计有设计天赋的女生,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何妁言把手里的两麻袋交到Weina手里,自动忽略Weina眼里的那抹异样的流光。
“你好,我是设计部的何妁言,这两个‘麻’…袋子,是昨天下午穆…总落在我这的,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
这话,咋说的这么别扭呢!
Weina没有说话,只是推了推镜框,上下打量起何妁言。
“那个,还有事吗?”何妁言看着Weina这一奇怪的举动,问道。
“何小姐,冒昧的问下,你是说,这两个袋子是昨天下午穆总亲手交给你的?”Weina的声音就像是空灵的山谷里传出来杜鹃,这让何妁言不禁想到,她第一天来到Jewelry,撞见璟霖‘好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秘书……似乎不是Weina。
这怎么回事?
“嗯。”虽然有疑问,但是何妁言还是乖乖的回答了Weina的疑问,点点头答道。
“几点?”
“大约三点多。”何妁言算着自己从医院里出来的时间,说到。
得到意料之内答案的Weina,却拿一种意料之外的眼神看着何妁言。
“这两个袋子是昨天中午穆总在开会商讨南方开普钻石矿源问题的时候,突然取消会议,叫我亲自去取的,这不符合他平常一贯的作风……我想,你还是等他回来亲自交给他比较合适。”身为一个聪明的秘书,Weina懂得什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点到为止。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这个傻丫头要是还不明白,她只能怀疑他们老大的眼光了。
Weina的话让何妁言突然想到昨天璟霖走的时候说的,他说,等我回来……
璟霖走后的第三天,日子过的相对平静。但是在第四天的时候,Jewelry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小插曲。
整个Jewelry大厦的空调供电系统出了故障,也就是说,整个Jewelry陷入了没暖气供应的状态。
本来是一件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因为刚好赶上今年的第二场雪,加上北方强冷空气的影响,整个城市浸泡在零下8度。本来嘛,下雪了衣服穿厚点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Jewelry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所有Jewelry女职员,在公司必须穿衬衣和西裙!这只是个小插曲,员工服嘛,换了便是,只要主管一声令下,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可是Jewelry的工作服却不是一般主管可以规定的,因为规定员工这么着装,是Jewelry的第一任总裁。也就是说,是穆璟霖的祖父——穆若晟老先生。
整个公司,没有人敢违抗这个规矩,可是偏偏,有权利改变这一决定的主人翁又恰好不在国内。Jewelry的高层又不敢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打越洋电话到南非,怕万一惹怒某人,安个办事不力,芝麻大点的小事也解决不好的罪名,然后卷铺盖走人。
而维修部的那群修了半天也修不好几十台空调的家伙,也就成了Jewelry员工上上下下咒骂的对象。
在这一天,你只要踏进Jewelry大厦,就能看到,一群白领精英们穿着衬衣和西裙站在那直打哆嗦——包括何妁言。
这是Jewelry历史上最滑稽的事情。
但是它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这一天,2011年12月22日。
何妁言宝宝去世六周年的日子。
没有人会意料到,六年前的这一天,改变了何妁言与穆璟霖的命运;六年后的这一天,将再次改写他们两人的命运……
按照往年,在这一天,何妁言都会请假,然后独自一人做长途小巴回到这个城市,然后来到宝宝离开的地方,一呆就是一天。
但是今年,何妁言却决定,待在Jewelry——这个有着宝宝爸爸气息的地方。她想和他一起,在今天,出现在宝宝面前。以这种方式——虽然穆璟霖不在——因为她觉得,宝宝看到爸爸工作的地方一定会开心的。
可是她却忘了,每年的这一天,都将是她的噩梦。
六年前的这一天,她曾经狠狠地摔在了雪地里;六年前的这一天,她曾经很绝望、很绝望地以为,自己也会随着宝宝离开这个世界;六年前的这一天,她只记得那天痛彻心扉的寒冷。
那天的雪也是这般大。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天后,她便得了一种怪病。
很不幸,被当年那位实习却没有任何临床经验的医生言中了,她终是留下了病根。
只要是一到12月22日这一天,她就会感觉身体里什么东西在流失——一如六年前的那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寒气就会从脚底冲到她的四肢百骸——一如当年在雪地里那样寒冷。就像此时此刻,何妁言只觉得身体里的热量在渐渐流失……
这场雪像是根本没有停息的意思,争先恐后地降落到这个城市里。地上铺的,树上挂的,落在Jewelry大厦落地窗上的,全是那厚厚的白雪。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白茫茫的一片,恍若这里,本来就是一座‘冰城’。
寒冷的冬天,雪子在空中飞舞,像是要跳出一支惊世的飞天舞来证明不虚此行,在空中打了个圈,优雅的落在这个城市,落在Jewelry大厦的房顶上,落在何妁言的心里。
整个城市,千姿百态,扑朔迷离,而又……宛若新生。
此刻的何妁言,正在和大自然作斗争。无论她怎么努力,很用力很用力的命令自己不要去想,可是眼里心里,总是挥不去六年前的那一天,她甚至感觉,她的宝宝此刻就是化作了其中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身边,只是她没发现而已。
不知道是因为何妁言本身穿的少,还是因为她无法战胜心中的病魔,何妁言只觉得自己身体像是变成了一块万年不化的冰,从脚心向身体传送着,再源源不断的向外界传输,仿佛只要一有人靠近,就会被她身上的寒气冻伤。
心里像是有个伤口裂开,然后被人再硬生生地往伤口上大口大口的灌进冷气。整颗心也是冰的,如果不是此刻心脏还会跳动,何妁言甚至怀疑,她的血液都要被自己冻住!
那天的雪……大的足以让人以为不再有天明。
那天的事……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那天的人……两个风华绝代却纷纷在她心口留下不可磨灭痛楚的两个人。
还有……在那一天离开她的尚未出世的…宝宝。
何妁言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想要记住心口的痛——这是她应有的惩罚,是老天对她没有照顾好宝宝的惩罚。
惩罚她在今后的日日夜夜里被噩梦惊醒;
惩罚她这辈子都活在内疚与自责中;
惩罚她在每年的同一天,都如同坠入冰窖般不能自拔;
惩罚她永永远远都失去了那个她视若珍宝的孩子。
惩罚她,惩罚她……
何妁言只感觉意识在一点点流失,她使劲拼命地掐着大腿,希望让神智清醒点。可是寒冷的感觉一直侵入她的四肢百骸,何妁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东西开始变得模糊,直至淹没于黑暗。
是什么声音?是手机在响?还是有人在唤她?
是谁在碰她?是谁在抚摸她的脸?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脚步声?
为什么气氛这么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