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笨拙地半蹲在地上一遍遍地划着火柴,真是令安生心急如焚。他叹口气道:“生炉子这样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好。可见,你数学成绩不好,也是有理由的!”
他的这个理由,其实很牵强。但是薛明珠听了,更是讷讷地立在那里。“我来教你!你看好了!首先——”安生也半蹲下了身子,慢慢指引着给她看。教了三四遍后,薛明珠终于会了。
“好了——”见她终于稳妥地将炉子里的火引燃了,安生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其实,在安生走后,学民主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邻居们教了她差不多三年生火引炉子,可她都学不会。怎地安老师一来了,这三言两语的,她怎么就一下子学会了呢?
她找不到答案,开始觉得他可能就是那种天生适合做老师的人。
半个小时后,她烧完了水,灌在了竹子制成的热水瓶里,然后给安老师倒了一杯茶。她想:今天多亏有他,从此这楼里的邻居们,再也不会看她厨房里冒出的浓浓黑烟了。
可是仅仅一杯茶,也不足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敬意,所以思前想后的,她还是往茶里加了几勺子古巴糖。黑色的古巴糖一融进水里,就焕发出红艳的色彩。她想:安老师应该会喜欢。
她将厨房的门轻轻地阖上,手里端着茶,轻轻走到自己的房间内。安老师已经回到房内,正襟危坐。
“安老师,请喝茶!谢谢你教会我用炉子生火!”她说得非常真诚,正因为过于一本正经,反而令安生陡然地窘迫起来。
“薛同学,你真的是太客气了!其实——咱们算是亲戚的亲戚。算来,你该是我的小表妹!不过——这煮饭生火的的确是大事,你一定要学会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看来这些资本家啊,真的要好好经过人民群众的改造呢!不然啊,他们真的连生活自理的能力都没有!
“嗯,安老师,我懂!”薛明珠低着头,立在他旁边。虽然知道他仅仅比自己大四岁,但她还是愿意叫他一声安老师。
“好,你坐下吧,我们继续辅导功课!”安生笑了一笑,的确也有些口渴,因此他将她递过来的古巴糖茶是一饮而尽。
薛明珠看着安老师将糖茶都喝了个精光,心里更加高兴。“安老师,要不我再去冲一杯?”她兴冲冲地。
“不用了。你的功课要紧。”他瞥了她一眼,继续在纸上给他做练习。
于是,她并不敢说话了,只是专注地听着他讲课。时间很快就过去,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三个小时的辅导,已经结束。
安生觉得自己该走了!他站了起来,笑道:“薛同学,其实你也挺聪明的!只是要多多地将心思用在学习上!不管社会怎样变化,我觉得知识总是最有用的,你说是不是?”
“嗯。”她听了,还是继续点头。
“好,那你继续复习,我要走了!”安生还要赶回学校。见他要走,薛明珠忽然慌慌忙忙地说道:“安老师。今天我父母去上班的时候,嘱咐过我,叫我一定要将您留下来,在我家吃顿晚饭!您看——”她希望安老师不要走。爸爸上班前,真的对她交代过的:今天是安老师第一次上门,所以,我们无论如何,得请他吃一顿饭。不然,总是怠慢了亲戚。
“呵呵,不用。您的心意我领了。我这人一向信守诺言。既然答应你父亲上门来辅导你,那么我就有信心,一定要将把你报送入大学。”他真的没有时间,再呆在这里,继续等着她的父亲。他想:反正以后总会见到的。
“那——好吧!”薛明珠看出安生不会留下,只得将他好生地送到了楼下,走出了巷子口。
已然是黄昏了,虽然在盛夏季节里,阳关还极好。
她规规矩矩地走在了安生的背后,看着夕阳西下,自己和安生的影子被拖得老长老长。安生回身一笑:“明珠,走吧,回去吧!”
在他走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还是叫她明珠好一些。因为她毕竟不是大学里教的那些大学生,而且,她还算是她的远亲,叫声明珠,其实极妥当。
薛明珠第一次发觉,明珠这个名字非常好听,至少是在安生唤来。他的声音醇厚温柔,唤这声‘明珠’极其动听。
“安老师,再见!”他高大修长的背影,已经出了巷子口了,她立在那里,对她说再见。
“嗯!明珠,回去吧,后天下午,我过来!希望你将那些公式都给我背熟了,后天我会来抽背的!”他回了头,又是一脸教书育人的模样。
“好的!”看他回了头,薛明珠心想:自己或许真的会喜欢数学这门功课。
五点半的时候,父亲先回了家,手里提着一瓶酒和几样冷菜。又过了十分钟,母亲也回来了,她的手里拿着个发箍,那是给女儿的。
父亲发现安生不在,便问女儿:“今天下午,安生来过吗?”说着,父亲将卤菜放在了厨房的桌子上。
“安老师来过了,不过他说自己有事,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她向父母解释。
父亲当然比女儿了解安生更多。听了女儿这样说,他也就坐下说道:“哦!安生那孩子,就是这一样一个性格!算了,下次我早点回来,请他吃饭!”
母亲听了,将新买的发箍交到女儿的手心,轻轻说道:“明珠,夏天到了,洗完了澡,戴上发箍,人也清爽一些!”
明珠听了,很高兴很欣喜地接过。其实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但是母亲却记在了心里。她兴冲冲地将发箍戴在了头上,进了自己的房间,去照照镜子。
女儿前脚一关上房门,后脚曾荫榆便一转刚才轻松的神色,看着丈夫,忧心忡忡地说道:“连良,最近风声怎样?我听说你们系统内,怎么有好几个人被下放去江西的农村了?”
“嗯。但是那些人,平时都不怎样,都在单位内游手好闲的,和其他人无关。”薛连良解释,似乎不想妻子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