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之中。
十夜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体力已经稍微的回复了过来,虽然还是站不起来,但是已经可以和先前一样随意的坐起和稍微的移动了。
冰舞睁开眼睛,从树枝上面飘了下来,晃到他的面前,停住了身形。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各自又把眼睛别开了去。十夜自从昨天开始,便一直觉得冰舞古怪,先前对她的那种熟悉的感觉,突然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今这一面对面,直觉便是陌生人一般,实在提不起说话的兴趣。
冰舞以前的性格天生便冷漠高傲,平时除了冰皇和冰涯之外,基本难得与人说话,现在神识回昨到以前的状态,自然也成了一个闷油瓶,比十夜更加的沉默了起来。
两人这般沉静了许久,十夜低着头想着事情,冰舞眼睛四处扫视着,小心的看着周围,也实在太过于安静。过了良久,也许是十夜真的受不了这种气氛了,终于抬起头道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冰舞回过头,简短的回答了一句,又把头转开了去。
十夜再次无力的垂下了头,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只是昨天的一瞬间,一个人就完全的变了样。先前都是自己冷冰冰的,她对自己倒还不错,如今却似乎突然掉转了过来,自己好不容易主动的和她说一句话,却得到这么冷漠的一句回答,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之间先前也有过很好的时候,不是吗?也有过很亲热的举动,不是吗?呃……虽然,那种亲热的举动并不是什么自愿的行为,但毕竟不应该这么陌生的,不是吗?
实在想不明白,他也懒得再费心思去想,只好在心里把人类的女子再次归到了无聊的一类,便把手抬了起来,伸到了她的面前。
冰舞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突然变得有点沮丧,一时也不明白他的想法,看到他伸出的手,什么也没说,一把拉起,便朝天上飞去了。
十夜敢肯定,从来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般无助过,自从自己丧失功力以后,一直都是冰舞抱着他飞行的,那种软玉温香的感觉,虽然不会让他胡思乱想,但也比这样只是拉着他的手前进要好上千倍万倍。
他敢肯定,拉着自己的冰舞一定感觉不到这疾速飞行之中迎面而来的疾风把自己刮得有多疼,全身的骨头在自己身体的重力拉扯之下,如同要散架一般,每一根经脉的混合处,都好像要马上断裂开来,痛苦无比。
这种让自己觉得就像片在风中旋转的树叶般的感觉,没过多久就让他的头脑混沌了起来,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了颜色。面前的情景变得越来越模糊,慢慢的消失在了他的脑海里,就连那一直被风中发丝拍打的脸颊,似乎也慢慢的失去了知觉。
朦胧之中,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又钻进了冰舞温暖的怀抱,在那个怀抱之中,他安静了下来,如同流浪的孩子终于回到母亲的身边一般,那么亲切,那么温馨。耳边呼呼的风声开始慢慢的变小,最后,完全的消失在了他的意识里。
他想,他一定是已经死了,就这样悲催的,死在了冰舞的手里,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就这么轻易的,就死掉了。他想,等到冰舞在落地之后,回过头再看他之时,会发现自己已经在疾风中变成了一条猎干,全身都变形了。
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为自己掉眼泪,因为她的失手,自己这个救了她命的人就这样的死去了,她会不会惭愧的哭?或者,她会随便找个地方,把他埋起来,然后在上面刻上一行字:我的恩人XX之墓!然后在许多年之后,她功成名就,来祭奠自己,却发现她已经不记得在那个慌乱逃亡的白天,把他埋在了哪里……
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死了还可以想这么多事情,一直在不停的想,毫不间断?难道死了之后他的意识还存在着?还在不断的运转?
渐渐的,他不只发现自己还能思想,连同身体的痛楚感觉,也慢慢的回复到了他的知觉之中,同时,他感觉到自己贴着一个极度柔软的东西,让他十分的舒服。他像个在母亲怀里的婴儿一般,往那个柔软的地方噌了噌,一脸满足。
然后,他耳中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抽气声,过后,自己的身体就陡然下降,接触到了实地,被什么人用力的推开,摔倒在了地上。
直到此时,他的所有感觉才全部的恢复了过来,幽幽的睁开眼睛,甩了甩头,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了一点,在感叹了一声自己原来没有死之后,转头看到了周围的场景。
这里是一片陕谷的中间地带,两边是高高的山崖,自己正倒在两道山崖底的中间,这是一道非常宽大的陕道,一眼望去,崖与崖之间的距离有十来丈宽。而身前和身后,是陕道的延伸,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都望不到尽头,一望无际的漫延在山崖之间,从空中看下来,就如同一条庞大的银蛇。
他转着头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在看过身周堆着的大大小小石头之后,他终于看到了站在他旁边正一脸怒意看着自己的冰舞。
“怎么了?”看到她脸上的潮红,他奇怪的问道。
冰舞涨红着脸看着他,嘴巴张了几次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憋了半天才咬了咬牙,道了一句:“没什么。”然后就转过了头,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十夜奇怪的看着她,见她转过身背对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背影微微发抖,似乎极度的生气。仔细的思索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在意识朦胧时感觉到的那团柔软之物……
那不会是……?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由得猛地朝冰舞看了过去,心中一颤,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呐呐的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冰舞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下,转过头向他看去,刚想问什么,却接触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由得呆了一呆,看他满脸通红,表情极度不自然,一定是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由得同时觉得尴尬了起来,眼神刚一接触,又互相转了开去,再也不敢看对方一眼。
若是换作平时,冰舞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冲上去把对方大卸八块了,哪还轮得到这会儿不知所措?可偏偏这人对自己又极其不一样,不提有救命之恩,就自己把他功力吸了这一点,也着实不好意思下手。想着刚才自己也是太过大意,忘了他如今已是平常人一个,这般极速飞行带来的压力,他自然是承受不了的。在自己发现他快要断气时及时的抱进怀中,减缓速度之后,他意识模糊间做出那样的行为,也算情有可原。
虽然双方都知道这种事情只是无意识之下的举动,但是毕竟两个都是处子,未经过情事,如今遇到这样的情况,自然无法淡定。
这真的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明明有一方是流氓,自己却只能装做不知道,拼命的告诉自己,对他的所做所为尽量的忽略,那不是故意的。但另一方面,却又很想上去扇他两个耳光,这种互相纠结的心态,直想让人抓狂。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这般静静的伫立着不知如何是好时。天空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呼哨之声,那个声音极度的短暂,几乎一秒都不够,刚响起便已消失了。
冰舞抬起头朝空中看去,刚想放出神识查探一番,就听到十夜焦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们快走。”
冰舞转头看去,见他一手撑着地,努力的想要爬起来,脸上表情慌张至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先前和他相处的直觉告诉自己,只要十夜显出这种表情,那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如此一想,连忙身形一晃,伸手抱起了他,朝天上飞了上去。
两人刚冲出崖面,一团黑压压的云层便从两边快速的掩盖了过来,遮天蔽日一般,挡住了头顶上的整片天空。云层之中,一声声嘶哑如婴儿叫喊般的声音传了出来,十分密集,如同有千千万万一般。
冰舞抬头看去,想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却突然之间,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云层之中飞窜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向她扑了下来。
趁着那一瞬间的照面,冰舞终于看清,那是一只鸟,这种鸟有两三个人合起来那么大,全身乌黑,如同墨水。最奇怪的是它的头,不是普通的鸟头,而是一张人脸挂在上面,看起来就好像一个长着鸟身的怪人一般。
这还是鸟吗?冰舞郁闷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