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齐宫,往日的豪华奢侈全部被一片缟素代替,入眼即是凄凉。
满宫的丫鬟太监身穿白色丧服,跪了一地,面容上全是冰冷的泪水。
木芝齐让若萳给她精心地打扮了一番,面对即将到来的下场,她一点都不惧怕,脸上一直漾着美丽的笑容,好似新嫁娘一般,和眼前这片悲凉景色极其不相搭。
她身旁檀木桌上,有一个锦盒,里边安稳地躺着一条白绫,还有一道圣旨。她安静地坐在桌边,眼睛柔情似水地盯着那些小太监中的某一个,好似在像他传达着什么。
百灵跪在她脚边,嘤嘤地哭着。
在这片沉静的氛围中,若萳气喘吁吁地闯进来,搅乱了这死寂的气氛,众人抬头,将目光都投到她身上。
“娘娘,你一定要等着公主,她马上就来救你了。”她急切地高呼着。
她的话,让大家看到了一丝希望。只要公主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就凭皇上那么宠她,只要她肯开口,皇上定会答应她的。好啊,公主出马,一切都有救啦!他们心中都这么想着,气氛渐渐变得活跃起来。
唯有木芝齐不动声色,好似没有听到若萳带来的这个消息一般,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眼睛依旧盯着那些太监中的某一个看着,神情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深情,那样的恋恋不舍。
百灵雀跃地跪着挪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腿,摇了几下,道:“娘娘,你听到了吗,你得救啦!公主去为你向皇上求情啦!皇上一定会放过你的。”
木芝齐站起身,看着厅下的众人,缓缓地道:“她,救不了本宫,这一次,本宫必死无疑!必死无疑!”说着,说着,一滴凄美的泪从她美丽的眼角落了下来。
大家才刚暖和起来的心,被她这么一说,瞬间掉入寒冰中,几乎要窒息了。所有的笑容在脸上凝住,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悲伤。
木芝齐看一眼来监督她赐死的那两个小太监,对他们微微一笑,道:“请两位公公送芝齐上路吧!”
话音刚落,厅下哭声响成一片。
那两个太监取出锦盒中的白绫,朝梁上一抛,完美地划出一道弧形。
一切都准备好了,木芝齐视死如归地踩上那个檀木凳子,两手紧紧抓着白绫两侧,从白绫中间看向众人,漾着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心中默念道:“别了,爹;别了,娘;别了,皇上;别了,梓汶!”
然后,将头套进白绫中,踢翻脚下的凳子,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任何痛苦,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那两个小公公将她的尸体抱下来,放在一张洒满玫瑰花瓣的席子上。
若萳爬过去,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道:“娘娘,你为何不等等公主?她答应过奴婢,一定会救你的;她答应过奴婢,一定会救你的。你真是太傻了,你就这么走了,奴婢怎么办?奴婢打小便和你一块长大,你待奴婢情同姐妹,奴婢还没有报答你呢。”
若萳哭了好一会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擦掉眼泪,站起身,对那两个小太监道:“公公,奴婢求求你们了,我们家娘娘已经走了,就让我们好好陪陪她,行吗?”
那两个小公公朝木芝齐的尸体看了一眼,然后看一眼眼睛都哭肿了的若萳,缓缓点头道:“给你们半柱香时间。”
说完,两人便退出去了。
若萳看着那两道背影,连连感谢道:“谢谢两位公公,谢谢两位公公。”
待看不到他们身影时,从跪着的小太监中,跌跌撞撞地爬出来一个小太监,一直爬到木芝齐的尸体旁,他轻抚着她冰凉得无一点温度的脸,呢喃道:“芝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捶胸顿足,场面那叫个悲惨啊!
“芝齐,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终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出那个告密者,将她碎尸万段,替你报仇。还有,那个狗皇帝,我也不会放过他的,终有一天,我也要让他生不如死,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
“芝齐,你活过来,好不好?芝齐,我不再惹你不开心了,我要带你走,我要带你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我和你,我要你一辈子陪着我,做我的娘子,给我生好多可爱的孩子,你说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搂了起来,想要带走她。
若萳阻止道:“王公子,你疯了吗?你就这么带走娘娘,一定连这道门都走不出去的。现下,皇上到处派人抓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要好好活着,替娘娘报仇!”
他犹豫了一会,将她重新放回席子上,对着她道:“芝齐,对不起,我不能这会带你走。若萳说得没错,替你报仇才是最重要的。你先忍忍,等我给你报了仇后,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这时,听到外边有一丝动静,若萳赶紧给王梓汶使眼色,王梓汶身手敏捷地回到太监中间,低眉顺目地跪着。
若萳和白灵掩绢期期艾艾地哭着。
她们以为是那两个小太监,怎知,出现在拱门处的人却是其他三大妃子,她们带着各自的丫鬟,一同来看望木芝齐。个个面色凝重,眼睛红红的,显然刚才在得知噩耗时,都哭过。
面对如此情景,后宫姐妹情就算没有,也得入木三分地演出来,这样子,才叫作合情合理嘛!
贞妃和灵妃掩袖站在木芝齐尸体旁低声啜泣着;梅妃挥舞着手中丝绢,哭得很凶。
“齐妹妹呀,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怎么不等姐姐来看你最后一眼呢?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呀,咱们姐妹多年,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吗?你这一去,叫姐姐怎么办?姐姐闷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算是有,也没有妹妹贴心贴肺啊。我的好妹妹啊,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走了呢?姐姐好伤心呢,多想再见见妹妹呀!”
见她这般夸张,若萳和百灵极其鄙夷地看着她。
贞妃赶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道:“梅妹妹,你就不要伤心了,人走如灯灭,咱们得让她走得安心才是。你的心意,齐妹妹泉下有知的话,定会明白的。”
梅妃还要再说什么时,发觉有一道冷冷的,凌厉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她,让她不寒而栗。那目光非常阴毒,让她极其的不安,如芒在背。待她扭头四处寻找时,那道目光莫名地不见了,她便整颗心都不安起来,“难不成,芝齐宫闹鬼了,那个目光也许就是木芝齐的,她定是在阴间瞅着我呢,难道她知道是我害的她,向我索命来了?可是,如果她不那么过分的话,我也不会告她的状啊?这不能怪我,要怪的话,就怪你自己好啦!”
梅妃心中嘀咕着,眼睛骨碌碌地到处转,寻找着那道让她极其不安的目光。
贞妃见她魂不守舍,慌乱无措的神情,便扶住她,道:“妹妹怎么了?”
梅妃急忙答道:“没事,妹妹离开了我们,我不过是很难过罢了。”
“我看,我和灵妹妹先送你回去好啦!你这样子,姐姐我,真的很担心呢,万一气出了病,可怎地是好呢?”
“也好,那咱们改日再来祭奠妹妹。”梅妃紧紧抓着贞妃的手道。显然,她已快被那道恐怖的目光吓住了。
贞妃心中阴阴一笑,给灵妃递了一个眼色,便搀扶着梅妃朝外走去。
若萳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声呢喃道:“真是做作!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说完,继续低着头悼念木芝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