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速该的死很快证明了这不仅仅是他家庭的个人不幸。在也速该活着的时候,他虽然不是一个富有的和有影响力的人物,但仍有一小群跟随他的部下,而且显然对孛儿只斤氏族的领导有某种发言权。他大概死于1175 年或1176 年,他死后,他的亲属和支持者开始瓦解。
诃额仑,也速该的遗孀、她的四个儿子和一些忠诚的部下被抛弃在鄂嫩河上游地区自谋生路。没有了牲畜和亲属的经济支持,他们处于靠捕鱼和挖草根维持生计的境地。
而且这时,还发生了一件令铁木真记忆深刻的事。
在这段艰苦磨炼的时期里,年轻的铁木真在与他的两个同父异母兄弟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他俩都是也速该一个妾的儿子)的激烈冲突中,第一次显示出了冷漠自私的性格和残忍果决的处事能力。他们最初是为了争夺抓到的一只云雀而发难的。当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即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从铁木真和他的大弟弟拙赤合撒儿手中夺走他俩捕获的一条鱼之后,深受委屈的铁木真决心报复。在拙赤合撒儿的帮助下,他诱骗别克帖儿来到俯瞰他们营地的一座小山。铁木真和拙赤合撒儿从相反的方向,当时铁木真拉开木弓,把一支箭射入了别克帖儿稚嫩的胸膛,用弓箭冷酷地射杀了冒犯过他们的异母兄弟。
事实上,也速该不仅抢了一个老婆,还在部落里另娶了一个,名字叫速赤吉勒,这位夫人不如诃额仑美丽,不怎么受也速该疼爱,身份便成了别妻,也就是汉语说的妾。这个速赤吉勒给也速该生下了两个儿子,诃额仑则生下了4个儿子,速赤吉勒的长子叫别克帖儿,诃额仑的长子自然就是铁木真,也速该死了,铁木真和别克帖儿就是家里年龄最大的男人,在孤苦的环境,更应骈手指足,甘苦一致,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铁木真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别克帖儿。
整个事情的起源据记载是这样,一天,铁木真带着亲弟弟合撤儿与庶弟别克帖儿、别勒古台,照例去斡难河畔钓鱼。这天运气不错,不大一会儿工夫,合撒儿便钓着一条金色小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也很喜欢刚钓上来的这条小鱼。他们眼珠一转,玩起了顽童的伎俩——乘合撒儿不注意,一把抢了金鱼过去。起初铁木真和合撒儿还以和平的方式来解决——他们回家向诃额仑夫人告状。
合撒儿一见母亲就气势汹汹地说:“母亲,别克帖儿又抢走了我们的东西,我再也受不了了,他蛮不讲理,他……” 而诃额仑夫人认为孩子之间的事情,不过是玩笑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劝铁木真道:“一条小鱼而已,不必你争我夺。铁木真,你们是亲兄弟,你又是老大,应该懂得互相体谅照顾。我相信河里还会有金色小鱼。” 然而,铁木真和合撒儿却认为:我们受别的部族欺辱也就罢了,而作为兄弟的你们还来欺负我们,甚是不服气!性情像猛兽一样暴烈的合撒儿还火上浇油:“哼!我昨天射中的一只云雀也被他们给抢去了,照这样下去,以后他们不更要骑到我们的头上吗?如何相处?”
哥俩碰了钉子,心中郁闷,正要往外走,忽然看到别克帖儿正兴高采烈地玩那尾抢来的小活鱼。兄弟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如果一再忍让,他们会得寸进尺。于是两人合计,要找个好时候、用个好方法对别克帖儿兄弟进行报复。 第二天上午,别克帖儿在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放马,铁木真和合撒儿手持弓箭,一前一后,悄悄的靠近别克帖儿。别克帖儿正饶有兴趣地看着马吃草,一丁点儿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向自己逼近。
铁木真兄弟就像猎人偷偷捕获猎物一样,悄悄走到别克帖儿面前,突然站起身,猛地拔出箭射向别克帖儿的背后。别克帖儿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会自相残杀,一看逃跑是不可能的了,便好言相劝:“我们虽是异母,但还是同父,还是亲兄弟。我们不应该自相残杀,因为,我们还要齐心协力向泰赤乌人复仇呢,难道不是吗?你们为什么要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呢?”
铁木真兄弟根本听不进这一套,他们使劲往后拉弦,准备射箭。
别克帖儿见逃脱已经不可能,于是,乞求道:“请你们不要杀我的小弟别勒古台,不要毁坏我们家的炉灶。”说完,盘腿端坐,一动也不动。
正在气头上的铁木真和合撒儿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或哀求,两人几乎同时放箭,分别射中别克帖儿的要害部位——前胸后背。别克帖儿倒地,血流成河。 当也速该的两位夫人诃额仑和速赤听到这个噩耗时,都惊得目瞪口呆。别克帖儿被抬回帐篷中后,他已经不能说话。当晚,别克帖儿在他生母速赤夫人的怀中安静地死去。
面对这种残酷的自相残杀的行为。速赤夫人并没有说什么,或许她悲恸至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诃额仑夫人则被激起了巨大愤怒:“杀人魔鬼!你们这些吃胞衣的狗,活像冲崖子的猛兽,活吞生物。看看咱们的处境,你的父仇未报,你们竞自相残杀。”
诃额仑夫人想到自己家族的悲惨遭遇以及丈夫的过早遇害更是声泪俱下。她把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铁木真、合撒儿叫到跟前:“儿子啊!为什么要杀死你的弟弟,难道你们忘了泰赤乌人是如何欺负我们家了吗?残杀自家兄弟,如何为你们死去的父亲报仇?”
安葬好别克帖儿之后,诃额仑夫人本想重罚铁木真兄弟,但是想到大任在肩,夫仇未报,于是,她借祭祖之时,把自己的四个儿子和速赤夫人剩下的一个儿子叫到身边,从箭囊里取出五支箭,分别递给铁木真兄弟五人,让他们撅手中的箭,看谁先把箭折断,兄弟几个几乎同时把箭折断了,而且毫不费力气,他们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让自己玩这种游戏,疑惑地等待着母亲的判决。只见诃额仑夫人又取出五支箭,用皮绳把它们捆在一起,依次递给兄弟五个,让他们去撅,结果谁都没能把五支箭同时折断。
诃额仑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孤树不挡风,单箭易折断,只有团结在一起力量才大。” 铁木真兄弟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他们跪在祖先面前,含泪发誓:“兄弟永祥和,至死不相煎。”
正如在以后的生活中铁木真经常表现出来的那样,他不是一个能轻易容忍任何冒犯他尊严的男人,那些向他的地位提出挑战或者阻碍他通向权力之路的人总是要为他们的冒犯行为而受到严厉的惩罚。
铁木真和他的兄弟们就这样在贫寒和物质极度匮乏的条件下,过早地成熟了。
铁木真的父亲和铁木真早年活动的地方是土拉河畔黑林一带活动。黑林(土兀剌)可能就是位于土拉河和库伦以南的博格多兀拉山。《蒙古秘史》中的同一篇文字还说,他们活动区域的西部边界在涅坤河流域。涅坤河发源于杭爱山,流向哈剌和林西南的戈壁滩。我们至少可以从波斯历史学家剌失德哀丁的记载中看出,他们活动区域的西部边界似乎在哈剌和林山,即鄂尔浑河的发源地杭爱山一带。同样据剌失德哀丁记载,他们游牧的东部边界在斡难河和克鲁伦河的发源地,与蒙古部相邻,东南边界则在中国的万里长城。
以上就是我们能大致描述的克列亦惕部的活动区域。在克列亦惕部境内,在鄂尔浑河发源地附近,耸立着杭爱山脉的东部险峰,其最高峰海拔达3300米。土拉河左岸则屹立着“圣山”博格多兀拉山。格列纳尔曾写道:
外域游客来此一眼就可以看出,博格多兀拉山是这里两个截然不同的地区的过渡和分界:北面是林木茂密的群山和芳草萋萋的牧场,南面则是光秃秃的悬崖峭壁,而山北从海拔1700米处至2500米处则覆盖着浓密的针叶树、桦树和欧洲山杨。这森林至今仍受到教会方面的保护。
克列亦惕部地面南部是浩瀚的戈壁滩,西南是位于杭爱山东部尾段与阿尔泰山东部尾段之间的“荒凉沙湾”。这个沙湾是戈壁沙海伸入两山之间的部分。六条小河从北面的杭爱山奔流而下,向南注入这个沙湾。这六条小河从杭爱山平行流下,最东面的是翁金河,最西面的是拜达里格河。小河水流湍急,分别把平整的山谷冲刷出深沟,最后分别注入六个沙湖。这六个沙湖位于阿尔泰山北麓洼地,芦苇和柽柳等植物环绕其周。在秋风乍起之时和冬风肃杀之际,最东边的翁金河河水还没流到乌兰湖就半途消失在沙漠中了,绿波荡漾的乌兰湖也因之变成了一个红泥坑。接受图音河斟酌的鄂罗克湖呢,则有时也要缺水一段时间,缺水期间,湖虽存有水,却深不过膝。至于最西边的邦察干湖,蓄水虽无甚增减,却有盐与硫溶于其中,难以饮用。整个沙湾地带,就像东部库伦市和土拉河以南的沙漠地区一样,除了寥寥几条溪流划出几条浅沟以外,均是一展平沙地。
这就是戈壁滩的真貌:它是沙砾、细沙和粘土混合而成的一大片坚硬划一的平坦地面,像是一片宽阔的赛马场,只不过比赛马场多了数堆小小的沙丘,几簇整齐的芦苇。到过此地的游客总喜欢给声给色地描述这片一望无际的平野的荒凉与枯燥。的确,在这里,作为植物,只有一些浅灰色的蒿草,鸢尾草。偶尔可见一种三四米高、枝条无叶、主杆也只有一尺多的树丛,算是这片沙漠中的唯一树木。因此可以说这是一片极其荒凉的土地。在这里,牲畜只能不断转移地点寻找牧草吃。这种牧草从进入7月就开始枯黄,从远处只能勉强见到一片浅黄褐色。不过,一般地说,每隔一段地面,就能碰到一块这样的贫瘠的牧场,在沙漠中,骆驼队勉强可以借此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