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特殊的晚餐(二)
艾虹挣扎着，她清楚地认识到任何借口和托词都不能成为潜规则的理由，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她绝对不能为了顾全人情和面子而触犯了纪律的底线，甚至违反中央的规定。
所以她要找到“面子”与“底线”的平衡点，既不违反中央八项规定，又不太丢同志们的面子。
她寻思了许久。
“好吧，同志们，你们的心意我艾虹领了，但是必须改变一下为我庆贺的方式，我建议把桌上丰盛的菜端到大食堂去，与我们乡政府的每一个同志共同分享，这样为我庆贺的同志就不光是我们这几个班子成员了，全体乡干部都能分享我的快乐，至于费用我艾虹一个人承担，就算我这个党委书记请大家客了！”艾虹真心实意地恳请道。
此话一出，每一个在场的班子成员都心服口服，他们没有想到，这位新上任的八零后党委书记完全是另一种风格，颠覆了传统而又充满着人性，此时艾虹的高风亮节，让所有在场的同志心生感动。
“艾书记，你这种举动真是难能可贵，我们肯定举双手赞成，但是餐费让你一个人出我们不同意，我建议还是从三从经费里出吧。”贡白华动容地说道。
“贡乡长，谢谢大家的认可！不过你们还是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吧。”艾虹恳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那我们班子成员每人出一份，这样总可以了吧？”贡白华镇定地说道。
“嗯，我接受！谢谢！谢谢大家！”艾虹开心地笑了。
她那迷人的笑容光彩照人，这种熠熠生辉的人性美能化干戈为玉帛！艾虹不仅没有丢大家的面子，而且还不违反纪律。
“来来来，同志们，今天我们为艾书记接风洗尘，请大家一起分享艾书记的荣升之喜！”田主任很快调和了尴尬的气氛。
同志们听到田中和的吩咐，几十号干部马上附和着。
……
艾虹与同志打成一片，与大伙一起分享这特别的晚宴，整个场面其乐融融。
……
饭后，还有个别同志在私下议论着。
“嘿，今天可是开了先河，以前哪一届新书记上任不得把乡政府喝个底朝天啊。”
“嗯，这个艾书记果真不凡，第一天来就做出两件充满人性的事件来，上午为死者家属贷款，晚是又拒绝专门的宴请。”
“是啊，以前不管来了什么客人，都得专门安排在招待室就餐，陪客的乡领导一拥而上，对口的分管领导上，不是对口的乡领导也上，唉，我们这些个普通干部就只有眼馋的分啰。”
“还不是吗，可那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我们能奈何得了吗？”
“好了，好了，别多嘴多舌了，省点心吧，中央已经知道这种现象了，不然怎么会出台八项规定呢？依我看，这个年纪轻轻的艾书记应该是个清官好官，嘿嘿，还是个大美女！”
“你也不要说得那么早，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除非她不食人间烟火，这么年轻漂亮的未婚女子，鬼知道她通过怎么样的途经当上的，唉，现在的贪官好当，清官难当啰。”
……
傍晚来临，绚丽的红霞如杜鹃花般美丽，染红了大半个天穹，勾勒出了一幅幅唯美的画面，似乎只有在乡村的天空才有如此美的风景，艾虹把田中和叫上，一起到乡下的小路散散步。
经过派出所门口时，田主任顺便把值班的万明武也叫上。
鸟儿自由自在地飞翔，偶尔从眼前掠过，三人漫步在绿树成荫的小径上，徜徉在金灿灿的稻田里，收获的季节马上就要到了，眼看今年又是一个好收成。
万明武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书记在一起，表面上他对她十分尊敬，毕竟她是正科极领导，而自己却是一名普通民警。
而在内心里，这位气质非凡、胆识过人的女子让他有点怦然心动，有一种莫名的滋味在心田荡漾。
“万所长，我得好好地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忙！”艾虹开心地说道。
“艾书记，千万别这样说，那是应该做的。”
“万所长，真的要感谢你，你知道吗，我当时挺害怕的，三十万对于我们公务员来说是真是个天文数字，是你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了我，不然的话，说不定就得我一个人去贷款了。”
艾虹心里除了感激，更多的是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带给她的温暖与力量。
“哎呀，艾书记，你别叫我万所长，就叫我老万好了。”
“嘿嘿，老万？难道你的年龄比我还要大，我可是二十九岁的老女人了。”艾虹心直口快地说道。
“我都三十了，比你还老一岁。”
“哦，你果真大我一岁？”艾虹一种难以掩饰的喜悦挂在脸上。
……
一路上，他们开心地聊着。
“啊，我回到农村，感觉又找回了自己，农村真好，每当看到一片片金灿灿的稻田，我就感觉看到了希望。”
“艾书记，你是在城里长大的吧？”万明武好奇地问道。
“看偏了吧，我是典型的农村女人，而且还是个留守孩，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
“哦，我也农村出来的，可是你一点都不像农村的孩子。”
……
散步途中，田中和告诉艾虹，红脐乡很多的干部都买了私家车，平常很少在乡政府住宿，基本上回县城的家去了，所以到了晚上很少干部在岗。
“田主任，我可不是反对我们的乡干部晚上回家住，可是这种走读现象谁又能保证准时上下班呢？再说了，晚上万一有突发事件，那怎么应付？”艾虹担忧道
“艾书记，不满你说，这种走读现象确实不能保证准时上下班，迟到早退那是普遍发生的事。”田中和实话实说。
“就是啊，这可是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的事，难道以前的主要领导没有抓干部作风吗？”艾虹疑问道。
“唉，抓是抓了一阵子，可是乡下毕竟不像机关那么好管理，有的人以下村为由，而实际呢，却不知道溜到哪去了。”田中和如实回答道。
“哦，看来得好好地抓一抓纪委作风了，中央三令五声要改进干部作风，目前正在抓‘四风’问题，可是为什么不去遵照执行呢？”
“艾书记，你刚来，对我们红脐乡政府的情况还没有详细了解，等你掌握内情后，你就会明白其中的难处，让时间说话吧。”田中和半遮半掩地说道。
“哦，还有什么内情？难得我们的干部可以驾驭党纪国法之上？再说了，目前到处都有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的案例，难道不怕被纪委的同志查处？所以从爱护干部的角度也得严格管理，松是害，严是爱，到出事的那一天可就晚了。”艾虹语重心长地说道。
“艾书记，实话跟你说吧，大家都是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这么偏远的乡下不会被查到。”田中和应道。
“哦，怎么，你也有这种心理？所以今天你也敢独自一人作主，为我设接风宴？”艾书记反问道。
“嘿嘿，那可是向来的规矩，我老田也是一片好心。”
“田主任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现在就给你敲敲警钟，我艾虹不是来当太平官糊涂官的，你这个办公室主任以后可得按规定办事，可不是按规矩办事。”
……
艾虹上任的第一天，她已经隐约感觉到基层的政府是最难领导和管理的机关，诸多中央的政策法规到了基层政府都已经大打折扣，变了味，走了样，“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是基层乡镇党委政府的潜规则。
基层乡镇党委政府是政策法规实施执行的直接者，由此可见，每一项政策法规从中央制定部署到最终贯彻落实，一路上，都是磕磕绊绊，跌跌撞撞中完成的，有的甚至在半途中已经流产。
艾虹三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走到黑暗处，偶尔用手机照亮前行的脚步，农村的夜晚并没有太多的喧嚣，劳作一天的农民朋友早早就歇息了，此时的夜晚静谧而美好，不绝于耳的是那青蛙的鸣声，偶尔也有山上的野鸟在啼叫。
走着走着，突然艾虹的手机铃声响了。
艾虹看过之后并没有马上接通电话，这时她的手机又响起了第二遍，艾虹还是不接。
田中和提醒说：“艾书记，你的手机响了。”
“嗯，我知道。”艾虹冷冷地应了一句，她还是没有接电话。
艾虹回到乡政府，她的心情很糟糕，这个电话让她陷入情感的纠葛中。
原来这个来电是她男朋友殷帅打来的，殷帅和她是大学不同班的校友，他现在深圳一家公司当主管。
艾虹第一次到农村当村官时，他们就产生了很大的分歧，殷帅坚决不同意艾虹到农村去工作，他认为在农村工作即辛苦又没钱没前途。
在殷帅看来，艾虹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应抓住机会从农村走向大城市，而艾虹却不以为然，她并不认为农村就什么都不如城市，特别是新时期的农村，城市里有的农村基本上也都有了，大城市有大城市的优越，而农村有城市所不具备的得天独厚的优势，比如，农村的空气质量好，每天都享受着天然氧吧的待遇；吃的是纯天然绿色食品，不用担心激素带来对人体的伤害；农村里的老百姓朴实善良，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农村最让艾虹留恋的就是能远离城市的喧嚣与浮躁，回归到大自然的怀抱，寻找真正的精神家园。
艾虹认为只有在这片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里才最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
因此，艾虹偏爱农村生活，她骨子里深爱那片生她养她的红土地，她感觉那片红土地的气息是如此地醉人，她的血液里流淌着红土地的山河水。
殷帅出身优越，是家里的独生子，在城里成长的他对农村生活压根就不了解也适应不了。
艾虹当村官时，俩人的感情便渐渐淡漠，心与心的距离随着空间上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再纯洁的感情也会经受不住距离的考验。
三年后，艾虹表现突出被调入市委组织部农村工作办公室工作，两人的感情又逐渐升温，可是好景不长，艾虹又一次被组织上安排到红脐乡任党委书记，这一次俩人发生了更大的分歧，俩人的感情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夜寂静的有点让人发怵，艾虹回到冷冷清清的乡政府大院，走进自己的卧室，一阵阵孤独感向她袭来，她思绪万千，她永远不会忘记与男朋友争吵的那一幕。
那一天也就是在艾虹上任的几天前，殷帅听到艾虹要回农村任职后，他特意开车从深圳赶来，他要劝艾虹放弃这个决定，可是几天下来，艾虹没有半点思想动摇，她没有向殷帅屈服，这一次让殷帅彻底失望。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午后，殷帅想把艾虹强行带往深圳，心情极糟的殷帅用力踩着油门，车子飞一般地急驰而去。
“殷帅，你这是要干什么嘛，开这么快！”艾虹急切地问道。
殷帅的心情低落到了零点，他并没回话，继续飙着车，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恨。
“殷帅，你这是不要命了吗？”艾虹大声地吼道。
“是啊，我是不要命了啊，还不是你给逼得。”殷帅也怒吼道。
车还在疯狂奔驰着。
“停车啊，你给我停车！”
“停车？今天那怕拖也要把你拖回深圳去！”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的事，你简直疯了！”艾虹喊道。
“艾虹，你难道就不给我一点余地吗？你知道我有多么地爱你，失去你我会疯掉的！”
“殷帅，你不要把事情想象的那么糟糕，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什么都不是问题，你说是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步入官场，那就是等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官场的潜规则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胡说，我艾虹不是那种人，你连这点都不相信我吗？”
“艾虹，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有的时候那是身不由己啊，官场如战场。”
俩人在无休止地争吵着……
“停车，你给我马上停车，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跳车！”艾虹向殷帅示威。
殷帅以为艾虹在吓吓自己，并没有理会她。
“你不听是吧，好，我数三下，你不停车我就跳下去，一、二……”
“吱”一声刺耳声，殷帅赶紧急刹车。
艾虹义无反顾地推开车门，冲进倾盆大雨中……
“艾虹，下大雨啊，你这是疯了吗？”殷帅气得捶胸顿足。
当殷帅开车追去时，艾虹已经拦下一辆的士，往市区方向去了。
……
她也忘不了那无数甜蜜的往事。
遥想当年，殷帅可以在寒冷的夜晚去外面为艾虹买一碗清汤作为夜宵，殷帅为了保温将清汤揣在怀里，那些汤汤水水把他的衣服染上了一块块“爱”的印记……
玫瑰花、巧克力、还有那歌厅里跑调了的情歌……
这一幕幕伤感而甜蜜的往事让艾虹伤心欲绝，她感觉到撕心裂肺地疼痛，在她的心中，她是多么留恋她的初恋，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第一眼见到殷帅时的那种怦然心动，无法忘记第一次与男人接吻时的害羞脸红，无法忘记初夜的美好甜蜜……
初恋是一个人情感世界的摇篮，生命里的瑰宝，如夏花一样灿烂，但愿不会像烟花一样短暂。
她不甘心失去这美好的初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