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老友
替老朋友牵线点火
1925年,胡适倒霉透了,因为他与曹诚英的婚外情被老婆发现,从此小辫子就握在她手中,一不高兴就翻出陈芝麻烂谷子,骂得胡适灰头土脸屁都不敢放一个。也就在这一年,女儿素斐又不幸去世,老疤新伤痛断肝肠,胡适能做的只有借酒浇愁。也就在这时候,陆小曼趁虚而入,走进他心头,一个与徐志摩离别,一个与曹诚英分手,你没有替代,我缺少后补,孤男寡女擦出一场一闪即逝的火花。
胡适很早就认识陆小曼,但由于家里江冬秀太厉害,可能自己也深感吃不住行为奔放的交际花,干脆就绝了爱心。两人不咸不淡地交往了一阵,胡适深感如此妙人深藏闺中太对不住世人,便向徐志摩“献宝”。某日酒后,微醺之间,胡适笑眯眯地对徐志摩说:“摩兄,有位王太太,那可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尤物,又会画画,又会唱戏,风情万种用在她身上是俗不可耐,我一时竟找不到词汇来形容她,如果要形容,只能用仙女下凡。”
徐志摩听说过陆小曼,知道她的丈夫王赓时任哈尔滨警察厅长,虽不在北京,但是侯门深深深如海,徐志摩如何能与她相见?现如今听说铁哥们胡适与陆小曼有交往,喜出望外,当即通过胡适求见陆小曼。一个情痴,一个情种,一见面仿佛天雷勾动地火,干柴遇到烈火,眨眼之间就热烈燃烧起来。先是在地下,所有的信件都是通过胡适中转。偶尔徐志摩激情难耐,也跑去与陆小曼幽会,每次门房不让进,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胡适出主意让徐志摩偷偷塞钱给门房,瞎子见钱眼睛开,何况这些看大门的都是“苦大仇深”,你拿出真金白银,他不可能不动心。每次去见陆小曼,徐志摩就给门房送上500元红包。一来二往,风声就走漏出去,王赓知道后,鼻子都气歪了,绿帽子戴到太岁头上,不想活了。八月十五这天晚上,王家连月饼都没买,王厅长将陆小曼一顿毒打,就像他在审讯时毒打犯人那样下毒手。陆小曼也是铁了心,奄奄一息地说:“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只要我有一口气,我还是要嫁徐志摩。”王厅长掏出枪来对准陆小曼,疯了似的咆哮:“你以为我不敢打死你?你以为我不敢?”陆小曼头抬得高高的:“打吧,有种你就打。”王厅长手颤抖着,最终没有扣动扳机,不过他对手下放出风声:“只要看到那个花花公子徐志摩,在哪儿看到就在哪儿打死他。”
徐志摩吓得不轻,毕竟爱情重要,生命也重要,命都不保,情归何处?胡适劝他出国暂避风头,他言听计从,将陆小曼托付给胡适保护,跑到国外躲了一阵。过一阵子风头避下来,两个人依然鸿雁传书,藕断丝连,中间人胡适在其中当传声筒或中转站,时不时地还火上浇油,两个人的爱情烈火越烧越旺。王赓看这架式也死了心,留住这女人,也留不住她的心,最终选择了放手。
1926年10月3日,徐志摩与陆小曼举行婚礼,梁启超为证婚人,胡适为介绍人。在婚礼上,作为徐志摩的老师,梁启超始终板着脸,他的新婚致词其实就是一通训斥:“你们都是离过婚的人,重又结婚的,都是用情不专,以后要痛自悔悟,重新做人,祝你们这次是最后一次的结婚!”
最亲亲的朋友
胡适与陆小曼本来就互有好感,他努力为徐志摩牵红线也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为徐志摩做媒的事让江冬秀骂了许多年。江冬秀来自深山,对陆小曼这样风情万种、专钓男人的交际花恨得牙痒,听说胡适要为徐志摩与陆小曼做媒,她更是使出泼妇的看家本领,一哭二闹三上吊,胡适烦也烦死了,就决定出远门到莫斯科去躲清净。临行之前,家里办了一桌酒席为胡适送行。做好了菜,江冬秀擦把脸从厨房出来,也不顾客人爱听不爱听,拉下脸说:“适之你记着我这句话,你要是做这个媒,就是你站到结婚台子上我也去把你拉下来。”江冬秀的痛恨不难理解,徐陆二人结婚,拆散的是两个家庭;更何况徽州人一向认定:跟好学好,跟坏学坏,胡适跟着徐志摩,除了花心还能学到什么?作为一个家庭妇女,她的看家本领就是诅咒,将陆小曼咒成妖精、祸水。同时对胡适严加看管,来往信件无一例外要经过她过目,才能交到胡适手上,一看到娟秀小楷疑似情书的,一律就地销毁,宁可错烧一千,不可放走一个。
但是就是在江冬秀眼皮底下,胡适还是玩起了障眼法,告诉小曼每一封来信请寄到他工作单位,并且将字体写得粗大一些。这样即便信落到江冬秀手中,她以为是男子来信,也不在意,反正江冬秀大字识不了多少,连蒙带猜,也搞不清信的内容。有时候两个人还用英文写信,江冬秀看到如看天书。从保留至今的信件上看,陆小曼与胡适相当暧昧,或者说陆小曼在狂爱徐志摩的同时,也痴迷胡适,三角恋对陆小曼这样的风情女人来说,是习以为常的趣味游戏。这里有两封陆小曼写给胡适的信,第一封信写于1925年,内容如下:
我最亲亲的朋友,
这几天我很担心你,你真的不再来了吗?我希望不是,因为我知道我是不会依你的……热得很,什么事都作不了。我只希望你很快地来看我,别太认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最重要的,我求求你为了你自己,不要再喝了。就答应我这一件事,好吗?你为什么不写信给我呢?我还在等着呢!而且你也没有给我电话。我今天不出去了,也许会接到你的电话。明天再给你写信。
眉娘
第二封信写于同年6月下旬:
我最亲亲的朋友,
我终于还是破戒写信给你了!已经整整五天没有见到你了,两天没有音信了。……
你怎么发烧了?难道你又不小心感冒了?今天体温多少?我真是焦急,真希望我能这就去看你。真可惜我不可能去看你,我真真很不开心,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现在要换成我当先生,等你好了以后,我要好好地教训你,如果你再一次不听话,你就等着瞧!你这个淘气的人,我会处罚你,让你尝尝滋味。大爷,你现在做的,是不可工作,不可以用脑筋,也最好不要看小说,最重要的,是不可烦恼。哦,我现在多么希望能到你的身边,读些神话奇谭让你笑,让你大笑,忘掉这个邪恶的世界。你觉得如果我去看你的时候,她刚好在家会有问题吗?请让我知道!我不敢用中文写,因为我想用英文比较安全。我的字像男人写的吧?我想她看到这些又大又丑的字不会起疑心的。祝你飞快康复!
你永远的玫瑰(ROSE)眉娘
又:请不可取笑我的破英文,我可是匆匆写的哦。
一看就明白,陆小曼的两封信就是写给热恋中的胡适的,关心、思念、撒娇、卖弄,一个活泼泼的小情人跃然纸上。结尾的署名眉娘让人想起徐志摩写给陆小曼的那本《眉长眉短》。
被包养的眉娘
郎才女貌的婚姻太过美满,老天也起了嫉妒之心——1931年11月19日,对陆小曼来说,是一个黑色的日子,这一天徐志摩乘坐的飞机在济南党家庄附近失事。胡适第一时间赶来,帮助陆小曼料理后事。外界都说正是陆小曼害死了徐志摩,因为陆小曼挥霍无度,徐志摩挣再多钱也填不满这个窟窿,他就是为急忙搭飞机赶到北京开课挣钱而出事的。出事后,陆小曼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时候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向老情人胡适诉苦,在一封信里她这样说:
想我平生待人忠厚,为人虽不能说毫无过失,从来不敢做害人之事。几年来心神之痛苦也只是默默忍受,盼的是下半世可以过一些清闲的岁月,谁知苍天竟打我这一个猛烈的霹雳,夫复何言?……我还能说什么?上帝好像只给我知道世上有痛苦,从没有给我一些乐趣,可怜我十年来所受的刺激未免太残酷了,这一下我可真成了半死的人了。若能真叫我离开这可怕的世界,倒是菩萨的慈悲,可是回头看看我的白发老娘,还是没有勇气跟着志摩飞去云外。
看到日渐憔悴的陆小曼,胡适心中充满同情,他总想给予她一些帮助,可是江冬秀看得太紧,他一时没想好以何种方式来帮她。可就在这时,陆小曼出人意料地被翁瑞午包养,同时还和翁瑞午签订“不平等”条约:不许他抛弃发妻,不正式结婚——此举引起徐志摩一帮朋友的强烈反对,因为志摩已故,不能让他在地下难堪。一帮朋友出面,推选胡适与陆小曼进行一次长谈。
那时候陆小曼还与翁瑞午住在上海四明村徐志摩租下的房子里,胡适在里面坐了大半天,最后才说:“翁瑞午有妻有子,又是个花花公子,你何苦这样?”陆小曼说:“只要他对我好,我不在乎名分,反正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名分。和志摩在一起,我有名分吗?他们徐家的婚丧嫁娶,我一概不能参加,你说我有什么名分?现在和翁瑞午在一起,不也还是这样?我陆小曼就是这个命。”胡适看到陆小曼喷出一股又一股的烟,不无痛心地说:“那你就打算这辈子这样,和翁瑞午在大烟榻上过完此生?”陆小曼说:“那你大博士给我指一条路?你给我指一条路?我是个女人,我要吃饭。”胡适说:“只要你离开翁瑞午,与他断交,你的一切我包了。”陆小曼没说话,只是笑着摇头:“我的事,你包不了,你没法包。”胡适说:“你才二十九岁,你的一切才刚刚开始。”陆小曼根本不听,最后胡适只得怅然离去。
半个月后,胡适在南京又给陆小曼去了一封信,信上约法三章:“1.希望你戒除嗜好。2.远离翁瑞午。3.速来南京,由我安排新的生活。”
陆小曼一条也没听,甚至连信也不回,她继续过着与翁瑞午在大烟榻上的日子,胡适恨铁不成钢,最后也无暇顾及,只得与她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