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涛子去当兵时二十一岁,涛子懒散很出名。想去部队后会出息的,部队会锻炼人,哪一个去了回来不变样,都是邋遢着去,精神着回。
三年前巧芸十九岁,正是女孩最美的年龄。
三年前涛子有心追求巧芸,自知之明告诉他那是白日做梦。
谁会喜欢没有前途的人,何况在村里涛子出名的懒。也许涛子为了配合村里人说他懒,更加不想出去打工。涛子不想离开吴家坡村,有村里一朵俏花儿在,哪里都不想去。为了改变自己,获得村里人的好感,当兵是涛子唯一的出路。他想过,巧芸十九岁。三年后他复员,巧芸二十二岁和他结婚正好,到时候村里人会刮目相看,巧芸肯定喜欢自己。
三年后就是涛子的希望!
涛子,全名苏涛。他们家在吴家坡村单门独户,从大山深处更贫穷的村子搬迁来的。到底哪一年搬来的没人知道,具体哪一代得问苏涛的父亲。可惜他的父亲多年前出门讨生活,再也没回来。母亲和他守着梯田和果树勉强过日子。因为单门独户又没父亲,自己也不勤快,村里没人待见。当兵真的是他人生转折,村民对军人还是比较尊重的。家里因为他的参军,迅速成了有地位的人家。母亲享受军属应有的待遇,人们的眼光就从那时改变的。
涛子当兵一年后,巧芸也离开了吴家坡。对于巧芸的离开,人们的眼光是不同的。以为她嫌弃山里,飞走了。必定会在城里找婆家,最次也是平坦的农村,绝不会回吴家坡。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年,佑宝在念初中。三年,巧芸一年在家,二年在建筑队食堂工作。三年,张永盛和王丽萍管理着建筑队,使它一直是一支优秀的建筑团队。三年,涛子服役,就要复员回家。
涛子中秋回来探亲,村里人真的刮目相看了。甭说那军人气质,就看在梯田里干活那勤快劲,就再也不是以前的涛子。
中午巧芸家饭桌上,巧芸在吃饭。父亲已经吃完,去院子里抽烟了。母亲还在烧火,做一锅米汤。饭后晾凉,下午带去梯田里喝。
已经烧开,不必再添柴火,余火可以熬好米汤。院子里有抽烟的巧芸父亲,她不再担心,进屋吃饭。巧芸爸,走进了烧火的小棚子。多年夫妻的默契,不用再说。巧芸父亲只是去看着,防止剩下的柴火掉出炉膛,引起火灾。
“涛子变了,可勤快了你见面就知道了,说不定还瞧不上你”巧芸母亲边吃饭,边提醒着她。
“吃完饭我去和她母亲商量一下,你俩见一面”母亲继续着她的话题,才不管巧芸咋想,
巧芸母亲想,可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这门亲事要赶快定下来,年底把女儿嫁出去。可不能好好的姑娘,耽搁在家。别人会以为她们家故意不给女儿找婆家,使唤女儿给家里挣钱呢!
巧芸母亲还真是想闺女多挣几年钱,怕人家说她使唤女儿挣钱。为了面子,得把闺女快点嫁出去。
巧芸选择不出声,她懂得听着就好。不听的结果她知道,她可不敢惹母亲。
“你不说话就是愿意”母亲想得到肯定的答案,明明是她说了算,还想叫闺女说自愿。显得她很通情达理,体谅孩子。
巧芸默认了,她没有别的办法。还能怎么样?二十二岁,在农村女孩子都已经定亲,待嫁。她也不能剩家里,砸在父母手里。还是自己手里?甭管怎样,到了适婚年龄就得嫁,农村就有这么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推着年轻人,把他们推进婚姻里。身边的人就像完成任务一样,不会再议论,再发力推你进别处,好像婚姻是人生某个终点。
多数人认为对的事,大家都会去做。少数人挑战,逆反其结果都很惨烈。会遭多数人嘲讽,攻击,打压,排斥。生在那个时代,走少数人路线多么可怕!巧芸打算走多数人路线,盲从就好。
下午梯田里,巧芸自己在用镰刀割玉米秸秆。不多了,估计两个小时巧芸就能干完。自己来扫尾,母亲去涛子家商量相亲的事。父亲还在挑玉米,上午用筐背到了路上,现在把玉米挑回家。
太阳好像故意整人,都已经是下午还那么刺眼。汗水进眼里了,眼睛痛。巧芸决定去地头喝米汤,休息一下。找了一棵柿子树,坐在树下的阴凉处。树上挂满青涩的柿子,带着柿子未成熟特有的白咘。看着就难受,一种郁闷的情绪在扩散,蔓延。摘下头巾,用头巾干净点的里面擦汗。
地里活不多了,巧芸母亲嘱咐她早干完回家洗洗,打扮一下,去涛子家相亲。巧芸心想着什么急,又不是不认识。先歇够了再说,上午干的急有点累。为了听不到母亲上午的唠叨,巧芸一个上午使劲干,这块梯田以前要整整一天才干完。今天会早早的干完,气不顺干活快。
一个人坐着,看看村子。除了这几年水泥厂的灰尘,别的还和以前一样。堰边的杂草和地边的果树叶子上都浮了一层灰尘,叫人看了闹心。本来以为回家会很快乐,原来是很难受。回来后中秋夜还是挺好的,母亲好久没见自己,没唠叨。吃了顿安静的团圆饭,睡得也好。今天母亲又恢复老样子,真想快干完明天回建筑队。想起建筑队,巧芸先想到佑宝,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难道就不能和他谈恋爱吗?如果嫁给佑宝,就能离开这个小山村,离开唠叨的母亲。佑宝的村子也不是很好,可那里的山很矮可比这里不知强多少倍。佑宝那个头,比涛子得高出十公分。那长相气质,简直就是王子和王子护卫的差别。只是年龄,佑宝没法和涛子比。
巧芸喝了米汤还是不想干活,心想继续歇着,太阳太毒。待会太阳落下些,山头挡住点太阳再干不迟。可不想早回家,急猴猴的去相亲,好像要赶办着什么似得。
山里的好处光照时间短,那些山会早早挡住太阳,夏秋两季不太热,不过光照时间短,农作物成熟期长。这季节,山外的农民已经过完秋了,山里正忙。
再怎么拖活也不经干,还是在天黑前割完了玉米秸。父亲也挑完了玉米,爷俩一起回家。进门就闻到了火药味,母亲在自言自语,骂着什么……
“娘,我和爹回来了”巧芸进门后喊着,意思叫母亲住嘴。
“回来了,累了吧!饿不饿?先吃饭还是先洗洗”母亲立刻换了语气,叫人怀疑在门口听见的骂声,是妄想出来的。
巧芸洗漱完毕,吃饭后坐在家门口剥玉米皮。
“巧芸,不要剥了歇着吧!累一天了”吃过饭的母亲走过来,埋怨闺女。她的意思是怕她弄脏新换的衣服,可不是心疼闺女干活。
“不累,这坐着剥玉米皮才不累呢!”巧芸解释着,她能听出母亲的意思。母亲可是使劲的使唤她,小时候都不心疼,这么大了还会心疼。是怕衣服弄脏了,耽搁相亲。她还是继续手里的活,没有停下的意思。
“别干了,洗手去。咱娘俩去涛子家”巧芸母亲走过来,拉起坐着的巧芸。只好说出她的本意,她可不想人家等着急。
以前,涛子家没地位,没人会当回事,现在可不是了。军属!村里人都尊重,涛子家的玉米大伙帮着他收完了,一大伙人一个下午把玉米皮也剥完。这人气,把巧芸母亲惊着了。农民谚语,‘人敬财主,狗尿槐树’意思是说,人都是很势力眼的,连狗都是一样的势利眼,要靠着大槐树撒尿。
巧芸母亲又何尝不是,涛子还是三年前那个无业青年。她会正眼看他吗?会舍得把闺女嫁给她吗?答案很清楚,不会的。
巧芸已经跟随母亲去涛子家了,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自家门口忙碌,没人理她们娘俩。不知为什么,竟然没人感到奇怪。
吴家坡村不大,这件事家喻户晓。村民们也感觉涛子和巧芸很合适,也不会觉得相亲有啥好奇。换做是外村人的姑娘来相亲,早就放下手里的活去围观。
巧芸此时心里别扭,也没有媒人。像是倒贴一样,很没面子。巧芸纳闷,为什么不是去她们家。一个姑娘家,上赶着去小伙子家。母亲不觉得怪吗?真不知道母亲的精明劲去哪里了,会办这样没面子的事。巧芸哪里知道,这里面有原因。
涛子的母亲是非常喜欢巧芸,不过担心巧芸不会看上涛子,是巧芸母亲逼迫巧芸的。要是涛子和她母亲去了巧芸家,巧芸不待见多没面子。所以巧芸母亲商量相亲时,涛子娘有顾虑一直在担心,最后决定不去巧芸家。巧芸母亲带巧芸去婆家,也知道很丢面子。为了攀上这门亲事,巧芸娘顾不了面子了。
巧芸就是这门亲事的关键人物,她点头就成了。
涛子家,巧芸和母亲已经坐在屋里。桌子上摆着糖果,茶水。涛子还在往茶壶里倒水,热情的忙活。
“涛子别忙了,客气啥。刚吃过饭不渴,你们俩聊会,我去和你娘剥玉米皮去”巧芸母亲接过涛子递过的茶杯,边说边走到桌子旁,放好茶杯转身出门,去院门口找涛子娘了。
屋里只剩下巧芸和涛子,涛子赶紧抓了把糖果递给巧芸。
“小芸,吃糖”涛子大方地说,眼神里透着自信,再不是以前巧芸认识的涛子。
巧芸接过糖果,怔怔的看着涛子。好像看陌生人,有点失态。
“看什么?不认识了吗?”涛子挑了下眉毛,满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