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
“走!”
漓尊踉跄后退几步,他的左脸颊此时已经肿的高高的,上面遍布着血痕,可这疼痛与心中的疼痛比起来,就好似是卵石对着大海,丝毫不值一提。
“你当真……要赶我走?”漓尊的声音带着颤抖,此时的他是害怕的,后悔的,他目光直直的望着沈红尘,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她一定受了很重的内伤,他想为她运功疗伤,然而他们明明只有几步之遥,他却觉得与她的距离,比之前她是仙他是妖还要远。
红尘,作为在这个世界唯一可以依靠,可以相信的人,你当真要丢下我么?漓尊没有勇气问出这句话,可他相信,他在这世上对她的意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红尘何曾不知道这一点?可她连丝毫的迟疑都没有,她只是缓缓转身,闭眸淡淡道:“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漓尊还想说什么,怀中的妖娆却突然闷哼出声,他紧张的低头望去,发现她脸色苍白,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他微微皱眉,抿了抿唇,丢下一句“过几****来找你”后,便抱着妖娆飞速离开了。
沈红尘微微一愣,转身,看到他大红的背影消失在天边,她突然轻笑出声,再抑制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将军!”四周传来紧张的呼喊。 沈红尘却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她就那么直直的倒了下去,眼前一片昏黑。
……
沈红尘大病了一场,同时,她的修为倒退至蓝阶后期。 这一消息无疑在整个大离炸开了锅,皇帝借机发难,以‘伤害公主,居心叵测’之罪将她卸职,没收了将军府,同时命人将她羁押入狱。
皇帝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沈红尘是被漓尊所伤,他以为漓尊与沈红尘已经反目成仇,而漓尊的‘新欢’又被她所伤,所以漓尊定不会再管沈红尘。
漓尊的确没有出现,事实上,他为了妖娆的内伤,闭关三天,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沈红尘并未锒铛入狱,这件事说来奇怪,还是皇后娘娘出面为她求情,方保住了她的一条小命。不过,将军府是不能呆了,幸好之前她买下的那栋宅子,至今还留在那。
沈红尘并不知道这一切,还是龙无殇出面帮她打理好一切,让彩霞入殓,又将她和李月蓉带回原来的宅院,又花钱托人牙子买了几个丫鬟,签了死契,每天看着丫鬟为她煎药,喂她喝药,等她醒来。
沈红尘醒来时,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账顶,耳畔是三只魂魄喜极而泣的声音,很快,她便知道了发生的一切。
只是,她并没有表现出一分讶异,目光空洞无神。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龙无殇端着刚熬好的药小心翼翼走进来,他刻意压低了脚步声,就是怕吵醒了沈红尘。
沈红尘神色淡漠的偏过脸来,龙无殇愣在那里,旋即欣喜的将碗放到花梨木桌上,来到榻前,他激动道:“太好了……太好了……”
沈红尘微微敛眉,望着这个一脸关切的温润少年,突然轻轻一笑。 她这一笑,龙无殇便讶异的愣在那里。
“好?有什么好的?”沈红尘撑起身子,目光淡淡的扫过桌子上的碗,眼底流光黯淡。
龙无殇板起脸来道:“怎么不好?你知不知道你晕了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说至此,他顿了顿,见沈红尘眸光浅淡的望着桌子,这才想起她该喝药了。
他转身,将碗端过来,拉过一张绣墩坐下,柔声道:“我喂你喝药吧。” 沈红尘却抬手接过碗,懒懒道:“不必了,给我讲讲最近发生的事情吧。”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一切,但还是要装装样子。 龙无殇看着她眉头都不眨一下的将又热又苦的汤药吞入腹中,不由佩服她,他尝过这药,那可不是一般的苦。
沈红尘将碗给他,微微挑眉,一双墨如点漆的水眸中带了一分好奇,好似在问,怎么不说话?
龙无殇呆呆的望着她,但见她青丝微乱,随意的披散在胸前,一张依旧苍白如雪的面容上,精致的五官宛如画家一笔一划认真描绘而出,却比画更多了一分灵动,特别是那双眸子,睫毛浓密卷曲,如黑曜石般的眼珠内有着淡淡的红光流动,那一抹亮眼的红,就好似漆黑的夜空里,唯一高悬的明月,光辉万丈……
“你的眼睛!”龙无殇突然“蹭”的站起身,同时,他手中的药碗“啪”的打落在地,瞬间碎裂成几半,而他惊愕的目光渐渐转为兴奋,因为,沈红尘的眼睛变回来了!虽然之前的血眸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但依然会让人害怕,可此时的她,乌光流转,一抹红光如流星划过,这样明亮的眼睛,望着你的时候,好似要将你纳入她清澈的眼底。
沈红尘微微错愕,此时,红儿激动的提醒她,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
沈红尘了然,抬手轻轻摩挲细长的眼尾,挑了挑秀眉,这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龙无殇兴奋的将这件事告诉了她,但见她神色淡淡,不由一愣,旋即摸了摸鼻子,眼底闪过一抹酸楚,他出声安慰道:“你不要这样,大哥和红莲大人一定都有难言之隐的,你这样没精打采的,若让李夫人看到了一定会伤心的。”
沈红尘面色一寒,眼眸中闪过一抹犀利的流光,龙无殇立刻闭嘴,像个犯错的孩子般站在那里,他低头,看到一地碎片,便蹲下身子去收拾。
沈红尘望着他,心里划过一丝温软,她淡淡开口道:“这些放着吧,先跟我说发生了什么。”
龙无殇并未停下手中动作,他一边收拾,一边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竹筐倒豆子般说了出来,他偷偷抬眸望向沈红尘,见她情绪并未有太大波动,这才偷偷吁了一口气。
“沈将军……不,沈姑娘,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你是女子,当官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男人们来吧……”龙无殇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此时碎片被他兜在淡绿色的衣摆上,好似碎花般,倒让他多了一分味道。
沈红尘轻轻“嗯”了一声,她并不在乎什么官职,本来她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和娘过上好日子,现在虽然落魄,但至少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应该也没人敢欺负她们。
她唯一好奇的就是,为何皇后会帮她?她可不相信是皇后改了性子,唯一的可能便是云妃了。
沈红尘懒懒靠在床柱上,乌发遮住她半边面颊,她没有看转身离开的龙无殇,声音却染了几分厚重,“彩霞……葬在哪里?”
龙无殇微微皱眉,眼底划过一抹晦暗的流光,他转身,声音低沉道:“我给她找了一个风水很好的地方,你放心吧,等你病养好了,我带你去祭拜她可好?”
“也好。”沈红尘语气淡淡,却不由自主的将身上的被衾裹了裹,好似这样就能驱走内心的寒冷般。
龙无殇微微叹息,转身离开,沈红尘的面色渐渐变得凝重,她转眸望着站在面前的三道魂魄,她们都茫然的摇摇头,她微微敛眉,困惑道:“难道彩霞真的是心灰意冷下投湖自尽的?”
因为没有见到彩霞的魂魄,所以沈红尘不得不推测,她是一心求死,这样的话,她一定也会安静的跟着黑白无常离开。 红儿摇摇头,呜咽道:“不会的,彩霞跟了我那么久,我了解她,她没那么脆弱,主子,您可记得她被卖入万花楼,依旧划破脸颊苟且偷生?她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又怎么会轻易投湖自尽?”
沈红尘垂下眼帘,眼底带了几分酸涩。她自然记得,她还记得当时胭脂雪那句略带嘲讽的话,还记得她已经在等松月将最后一味药送来,还记得她说过,一定会把彩霞的脸治好,而那最后一味药一拿到手,她便能够炼制复颜丹,可是……彩霞竟然就这么走了……
“主子,我看那妖娆奇怪的很,会不会是她使了手段?”这时,双胞胎姐妹中的姐姐秋月敛眉道。
红儿咬唇攥拳道:“我看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红尘静默不语,她曲起腿,一手撑颐,作思忖状。她也怀疑是妖娆做的手脚,可是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在漓尊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沈红尘突然后悔当初让龙啸天将那些隐卫撤走,若是他们还在,一定可以救下彩霞的。
“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若彩霞真的是枉死,我一定会为她报仇!”沈红尘说至此,杀机顿生,那冷冽的气息令三道魂魄不由都颤了几分。 红儿望着沈红尘恼怒的神情,心道,主人是真的变了,以前她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如今却……可这样究竟是好是坏呢?看着她因在意而受伤害,她也感到心疼。
不一会儿,李月蓉便由丫鬟搀扶着走了进来,她的气色看起来很差,这也难怪,彩霞就那么去了,沈红尘又突然晕厥,不省人事三天三夜,她内心的惶恐和担忧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