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红尘率先收回目光,神色淡淡的给几人行礼,龙无痕目光古怪的在沈红尘和龙啸天的脸上扫了一圈,旋即挑眉笑道:“沈将军不必多礼,快请坐。”
沈红尘莲步微移,正准备坐在龙无痕的身边,龙无殇却突然从龙啸天身边起来,一把拉住她的肩膀,在她措手不及之下按住她坐下,笑眯眯道:“沈姑娘,坐这里吧。”然后就到她的身边坐下。
沈红尘秀眉微蹙,心中有怒,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道:“多谢景德王。”
虽然她神色浅淡,但龙无殇还是感觉到她生气了,他心里悲戚,面上却僵硬的笑着,让她坐在那,他心里也苦,只是……看着大哥日日郁郁寡欢,他也很心疼。
龙无意款款落座,大家似乎对于他去把沈红尘请来并不感到意外,沈红尘不想也知道,龙无痕几人是想让龙啸天不痛快,而龙无庸和龙无殇,分明和龙啸天一样,对她的出现感到诧异。
“沈将军能来,倒是让本王意外了。”龙无痕温润一笑,看向淡淡饮酒的龙啸天道:“大哥一定也很高兴吧?沈将军竟然亲自来道喜。”
四周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唯有丫鬟的斟酒声哗啦啦的响着。
沈红尘面色平淡的望着此时抬眸与她对视的龙啸天,后者只是莞尔一笑,抬手拂了拂袖子上本就没有的浮尘,懒懒道:“不错,我很开心,三弟着实为我准备了好礼。”
龙无痕见龙啸天如此云淡风轻,心里冷笑连连,看你还能笑多久!他给一旁早就跃跃欲试的沈落秋递了一个眼色,沈落秋立时泪眼盈盈的望着沈红尘,唉声叹气道:“唉……妹妹也真是可怜,明明与大皇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却还要远嫁草原,听说草原的皇帝要娶一个大妃九个侧妃,那鲜于太子日后……妹妹你真的是……唉……”
众人望着沈红尘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奇怪的味道,其中龙啸天的目光最为复杂幽深,他一直都在为那夜的事情感到内疚。若不是他以为她是龙无痕派来试探自己的人,也不会将计就计真的……真的就要了她。
想到那夜的情景,龙啸天的眼底升腾着几蹙火苗,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太诱人了,纵然是他,也抵不住那诱惑。
沈红尘却只是神色淡然的在众人的注视下端起茶盅,动作优雅的品了一口茶,而后挑眉巧笑嫣然道:“不要叫我‘妹妹’,我与你沈家已无无任何关系。”
沈落秋眼底寒光一闪,冷笑道:“我叫你一声‘妹妹’,不过是看在爹爹的情分上,你……你休要不知好歹。”她丝毫没发现沈红尘一句话便转移了话题。
沈红尘淡淡一笑,并未多言。她就知道,沈翠山这老狐狸至今还没有放弃拉拢她的念头,只是他早已经见识到了她羞辱人的本事,便是与她每日在朝堂上相遇,也不敢上前与她说话,怕是知道了三皇子要来,便让沈落秋跟着。
沈红尘猜得不错,沈落秋今日前来的确另有居心,只是她与沈翠山想的不同,自家爹爹想让沈红尘认祖归宗,她又怎么可能放任这个如今风光不可一世的人回到宰相府,夺了自己的风头呢?今日她来是来了,可不是来帮沈翠山达成心愿的,她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便跑到沈翠山面前哭诉,这个妹妹是多么的执迷不悟,彻底断了他的念头!
沈落秋原以为沈红尘会动怒,不曾想后者依旧云淡风轻的品着茶,看都不看她一眼,她素来最气不过沈红尘这淡漠无视她的样子,立刻忍不住继续讥讽起她来,其他人也没有说话,三皇子和五皇子存了心要看好戏,四皇子龙无意因为对沈红尘动情,虽然表面上在看好戏,但对沈落秋这女人厌恶至极,至于另外三人,则是不屑与沈落秋这等泼妇说话。
沈落秋说到最后,发现无人应声,不由有些尴尬,也惊觉自己的失态,她咬唇恼恨的瞪着沈红尘,最后为了自己的形象,低头理了理袖子,不再说话,而她身边,龙无痕依旧温润含笑,眼底却带了几分冷意,那冷意让沈落秋浑身不自在……
待沈落秋消停了,龙无殇拎着茶壶给她倒茶,笑眯眯道:“沈姑娘说这么多话累不累?快喝点茶润润嗓子。”
沈落秋微微一愣,没想到龙无殇竟然主动向自己示好,忙含笑去接茶盅,谁知手刚触到茶杯沿,龙无殇突然将茶杯端回,茶水溅了她一声,她尖叫着起身,怒瞪着龙无殇,后者却只是无奈的耸耸肩道:“本王记错了,你不过是个官家小姐,没资格喝本王斟的茶。”
“你……”沈落秋紧咬红唇,若不是龙无殇乃王爷,又颇得皇帝喜爱,她早就出言羞辱了,毕竟她以后是龙无痕的正妃,说不准就会母仪天下。她忍了忍,凉凉一笑道:“王爷说的对。”说完,她温柔的望着一旁眉头微皱的龙无痕,含笑道:“只是总有一日,小女子能喝到王爷斟的茶,王爷,您说是么?”
龙无痕眼底有着一闪而逝的厌恶,自从沈红尘褪去之前的笨拙,展现自己的光华后,他对沈落秋的感情就渐渐地淡了,只是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含笑道:“不错。”
沈落秋得意扬眉,龙无殇的目光在她二人的脸上打转,饶有兴致道:“对了,三哥,听说父皇前日让您选侧妃?”
“什么?”沈落秋再次蹭的站起来,见众人又投来困惑的目光,她方施施然坐下,偏过脸看似乖巧的望着龙无痕道:“王爷,这是真的么?”
龙无痕想到皇帝给他选的那两个侧妃,还真是娇俏可人,与这沈落秋相比还要略高一筹,重要的是她们的家室一等,他知道是父皇在为他拉拢势力,他心里自然高兴得紧,不过面上还是要做点功夫的。他望着泫然欲泣,装模作样的沈落秋,语气轻柔道:“不过是父皇的决定。”
沈落秋虽然不满,但想到上次她去船上大闹,惹恼了龙无痕,那夜他虽然要了她,但好些日子都没理睬她,她学乖了,再不敢在他面前耍横,遂只好委屈的抿了抿唇道:“皇上可真疼惜您。”
龙无忧立刻笑道:“可不是么?父皇最器重的就是三哥,我看这太子之位八成就是三哥你的了。”
“五弟说的不错,弟兄几个最优秀的就数三哥了。”龙无意笑吟吟的接过话茬,语气突然顿了顿,不怀好意的望向一脸得意的沈落秋,笑道:“想必后宫佳丽三千的日子指日可待。”
沈落秋一听这话便白了脸色。
龙无痕却只是谦逊道:“四弟五弟不得胡说,若让父皇听到可怎生是好?”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依旧神色浅淡的龙啸天,含笑温和道:“何况按照规矩,大哥才是该继承大统之人。”
龙啸天还未言语,龙无忧率先拍案大笑,他素来瞧不起龙啸天,只是因为忌惮龙无庸才每次都不吭声,只用神情表示自己的轻蔑,可此时他却敢放肆嘲笑,他耸着肩膀望着龙啸天,讥诮道:“我大离朝的皇帝不可能是个废物……”
“你说什么?”这时,龙无庸冷声道。
龙无忧耸了耸肩,该说的他已经说了,不必要再继续说下去,招惹龙无庸。
龙无殇亦皱眉道:“弟弟原以为三哥好心宴请大哥,是真想祝福大哥,现在看来,是有些人想要趁此机会羞辱大哥吧?”
龙无痕微微皱眉,沈落秋立刻呛声起来,虽然她没有提到‘废物’二字,可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
与龙无殇和龙无庸的愤怒不同,龙啸天显得淡然极了,他依旧淡淡品着酒,神色浅淡好似晚霞照射下,那波澜不惊却水波潋滟的一汪秋水。
沈红尘的秀眉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她不喜欢这样隐忍的龙啸天,在她看来,一个人扮猪吃老虎的理由,依旧是不够强大,可是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以他的身份,以他的能力,他明明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太子,成为比龙无痕更得皇帝宠爱的人,所以,他的一切隐忍都让她觉得可笑。又或者,他要的根本不是这大离?
原本就暗潮涌动的包间,终于在龙无殇和沈落秋一言一语下喧闹起来,好在此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方才丫鬟又被撵了出去,门帘亦被放了下来,加上此时外面喧嚣一片,遂并无人注意到他们,但沈红尘已经因这吵闹而头大,可她的手指依旧异常平静的叩击着桌面,眼底寒光冷冽,让四周人突然感到阴冷。
“可惜了,今儿郝连公主没来。”沈红尘突然淡淡开口道,声音依旧软软糯糯的,然清冷的语调犹如她给人的感觉一般,弄得四周人又是后背一冷。
沈红尘龙啸天,眉眼含笑,说出来的话却不知道是针对谁的,“郝连公主一定不会让大皇子您受一份委屈。”
龙啸天的心里“咯噔”一声,其他人的脸色亦有些难看。他凝眉抬眸望向她,但见她端着茶盅,热气氤氲着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眸,看不真切,却依旧勾人,她眸光浅淡,比他还要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