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钧逸开车载着兮敏到了城南一个叫“中江国际花城”的小区,兮敏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这个小区离公司很近,平常她偶尔会坐公车经过这里。小区没有大门,只设了拦车的围栏、一间小小的传达室和一扇供步行进入小区的住户通行的侧门,门上挂了写着“私人花园,谢绝参观”的告示牌,门边站着一名身穿制服看起来略微警惕的保安,有住户要进来时便客气地替他们开门。
“你住在这里?”兮敏问。
程钧逸专心开车缓缓驶入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跟着程钧逸到了七楼,看他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兮敏仍然在心里问自己:就这么随随便便跟一个并不算太熟的男人回家,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然而没等她想出答案,他已经开了门侧身让她先进去,大概是看出她的犹豫,微微笑了,“不是要喝酒吗?”
好吧,既然来都来了,先喝个痛快再说。兮敏想着,大步走进了屋内,颇有一醉方休、视死如归的洒脱劲头。
程钧逸进屋后开了灯,把自己的黑色大衣脱了随手搭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兮敏:“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兮敏打量了一下他空荡得几乎“一贫如洗”的家,这套房子大概有一百五十平米,有三间房,偌大的客厅里摆放了一台夏普的液晶电视,一个玻璃茶几,深灰色的布艺长沙发和两张同色单人沙发,没有一丁点儿装饰品,加上深灰色的地砖和落地窗帘,整个屋子看起来冷清得吓人,完全不像一个“家”。兮敏想,还是她那个温馨的小窝比较好,房子大了总有股说不出的冷清。
“你可别告诉我平常你会自己在家里做饭,”兮敏走到厨房门边,扫了一眼连几件像样厨具都没有的厨房,不由好笑,“这里实在不像是个有人住的地方。”刚才晚饭她根本没吃多少,这会儿的确有点饿了,不过她不用看都知道,冰箱里肯定没有能充饥的东西。
果然,程钧逸拉开冰箱门,里面只有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无数瓶矿泉水,他指指冰箱门上的一张写满字的便利贴,“可以叫外卖。”
程钧逸去拿酒的时候,兮敏接到妈妈的电话,问她看电影看得怎么样对程钧逸感觉怎么样云云,她听着电话里明显比平常兴奋激动得多的声音,只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挂了电话后,兮敏把手机放回包里,程钧逸刚好拿着一瓶琥珀色泽的酒和两个平底玻璃杯走过来,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倒了半杯酒递给她。她接过来毫不犹豫地灌了一大口,却没有呛到,有些意外,看了看杯子里晶莹剔透的液体,问:“这是什么酒?”
“干邑白兰地。别喝那么急,容易醉。”
我就是成心来买醉的,兮敏想,端起杯子把剩下的喝光了,发觉这酒口感细腻醇美,散发着强烈的芳香,有点像******的香味,隐约中还带着果香。兮敏喝得意犹未尽,想再倒一杯又觉得不好意思,偷偷抬眼看看旁边的程钧逸,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默不作声地又替她倒了半杯。于是她也不再跟他客气,尽情地喝了起来。
喝得醉意微醺的时候,兮敏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拿了个抱枕抱在胸前,歪着头问程钧逸:“诶,你当初为什么会跟女朋友分手?”
程钧逸刚才一直沉默地小口喝着酒,似乎当她不存在,听到这话才看了她一眼,“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好像没什么意义,不过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惨。”兮敏微微笑了,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摇了摇头,“不对,像我这么惨的,世界上哪会有第二个呢。”
“你喝醉了,兮敏。”程钧逸站起身,伸手试图拿走她手里的酒杯,“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她憋了一肚子的苦水却没地方倒,此刻连借酒消愁也被他阻止,自然不依,死死抓着酒杯不肯松手,没好气地说:“不喝够我就不回家。”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笑了一下,坐回单人沙发上,“要喝就喝吧,不过我要提醒你,借酒浇愁愁更愁。”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兮敏很久以前也说过,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的场景,连带着想起那个人,难受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眼眶瞬间发热,眼泪呼之欲出。
程钧逸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视线锁定在她身上,她紧紧握着酒杯拼命忍住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我需要发泄一下,你就当听故事好了。我说过三年前我被男朋友抛弃了吧?其实也不能怪他,谁叫我从一开始就一厢情愿呢?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要喜欢他,明明知道他忘不了女朋友还要缠着他,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我还觉得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足够了……他说走就走,这么久了都没再联系过我,偏偏我还对他念念不忘……你说,我是不是傻得没救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兮敏的眼泪早已忍不住滑落,温热的泪水滑过脸庞,滑进嘴里,咸涩的感觉令她愈发控制不住,太多太多的回忆一下子被翻出来,瞬间搅乱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湖。她又想起那封被她删掉的、只有简短六个字的邮件,那是叶辰远留给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个证明,尽管内容简单得有点绝情,却时刻提醒着她,那一段过往的的确确存在过,那个人也的的确确出现过。
叶辰远——这个名字,她曾经站在男生宿舍楼下不顾矜持地大喊过无数次,然而这三年来,她连想到这三个字都有些小心翼翼,更加不要说呼之于口了。这样简单的汉字组合,对她来说却比任何一个生僻字都要难以启齿。
兮敏已经很久没有哭过,可眼泪一来就抑制不住,她又难过又窘迫,只好不停地灌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整个人晕晕乎乎,头隐隐作痛。
没过多久,一只手坚定地夺过她手里的酒杯,她抬起头,程钧逸把酒杯放在茶几上,沉声说:“应该忘记的,你迟早会忘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是吗?”她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笑得苦涩,“那你应该忘记的,你忘记了多少?别告诉我是全部,我才不信。”
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住了,整个人顿了几秒才重新坐到沙发上,沉默地喝着酒,刚开始是小口品尝,然后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全部喝完又倒了满满一杯的时候,已经是跟她一样纯粹“借酒浇愁”了。
后来喝了多少杯兮敏记不清了,肚子涨得不行,跑了好几趟厕所。其实她不胜酒力,而且又是第一次喝得这样多,到最后走起路来都脚步虚浮。程钧逸也喝了不少,不过到底是男人,酒量比她好多了,见她踉踉跄跄地从厕所出来,还能过来扶住她,“我送你回家。”
兮敏整个人晕乎乎的,勉强听清他说了什么,连连点头,喝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她现在只想躺到自己那张温暖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她走到沙发边,弯腰去拿手提包,结果重心不稳直往下倒,程钧逸原本就扶着她的手臂,理所当然地被她带得一起倒下去。大约是怕她撞到脸,他手臂一用力把她转了个身,然后顺势揽上了她的腰。
两人一起倒在长沙发上,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紧紧贴在一起,她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脸,不由齐齐颤了一下。
他的眼睛黑亮深邃,大概是因为喝了酒,不像平常那样清冷,而是带着几分朦胧几分温柔。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带着芬芳的酒气喷在她脸上,像羽毛滑过皮肤般微微发痒。
兮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孔,心跳一点一点加速,怔愣间,那微薄的双唇已经缓缓覆在了她的唇上。她下意识地要拒绝,然而他接吻的技巧太好,吻着她的动作太温柔,她几乎没来得及反抗就沉溺得无法自拔,等到他的吻下滑到锁骨,略微发烫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时,她已经彻底无法停止这令人迷醉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