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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记忆之中,是什么时候和卢迪说的最后一句话呢。

艾米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的大海。德雷斯罗萨附近的海域相对平静,今天却不知为何,嫌弃了风浪。她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和卢迪说话是什么时候了,说的是什么也不记得,因为她可能也没想到,那会是最后一次。

她只记得有一次和卢迪在实验室相遇,他好像在研制什么新东西,似乎快要成功了。他叫住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坏笑着看着他,犬牙微露“那我会杀了你的,你准备受死吧。”

卢迪的眼神有些看不懂,只是说“那就不要犹豫,结束我的生命吧。如果有,那便真的是不可原谅的事。”

她以为他是说笑,却不料不久后,她当真如此做了。

艾米的眼眸轻转,皱起了眉头,她当卢迪是朋友、是伙伴,却从未想过那些压制着自己的药物是他亲手调制出来的,他的抽屉里全是关于她的人体研究报告,关于果实能力、关于身体机能、关于脑部控制。他的研究虽不尽完全,却也很透彻。

卢迪虽不是什么勇敢的战士,却也是个有自己性格的人,她不想看他求饶、不想看他道歉、不想看到他后悔的模样,所以,她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这是她的刀上,第一次,染上朋友的鲜血。她不想承认,这绝不是最后一次。

艾米看着大海,眼睛不觉有些干涩,靠在窗边一个人闭上了眼睛,不知道维奥莱特在耳边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只是由着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有什么人在自己身边来回的走动,忽然有什么及其让人讨厌的声音传入耳中“哎!那边的海军,这些奴隶都是不要的,你们拿去啦,放在这里好占地方。”

“大、大人……这么多人……”

“不要废话,快拉走!”

“是!!!”

艾米紧皱起眉头,就是睁不开双眼。自己好像被什么人抬起,放到了另一个地方,动作不算轻,但是却感觉不到什么。

“这些是什么人。”

“博士。这些都是天龙人不要的奴隶,好像是从什么村子抓来的,现在不要了,政府那边说……就给你做研究用。”

“呵呵,这些奴隶一个比一个伤得重,亏你们想得出。不过也好,反正也活不了,不如就做出些贡献吧。都带进来吧。”

“博士,这个小姑娘昏迷了很久,会不会……”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看看。哟,这么多伤口。在发烧呢。”

艾米咬紧了牙,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她不愿意再去回忆的梦魇,她强迫自己,一下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景物模糊,又再度清晰,却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刚才呆的地方。

身边的惨叫声忽然刺进了自己的耳膜,她才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四面封闭的实验室里,身边无论男女老少都痛苦的蜷缩着,挣扎着,甚至有的人开始自相残杀,利用自己还不成熟的能力,互相发出致命的攻击。

她忽然看到了别人眼中的自己,头部和腿部还在,但是半个身子却已经化作了水汽逐渐飘散。她的瞳孔骤然缩紧,捂住自己的头闭上了双眼,大声的尖叫。自己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当她终于停下的时候,周围已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细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屋子里环绕。

“没有活下来的吗……”

“咱们背着博士做了这样的实验,万一……”

“你们都做了什么?!”

“啊,博士……”

“我说过,人造果实能力还不成熟,不能应用于人体实验。我说可以让他们做出贡献,没让你们把那个东西用到他们身上!!!”

“博士!!这里,这个小姑娘还活着!!”

似乎有许多人朝她跑了过来,一双手覆在她的头顶“小丫头。小丫头?还活着的话,就抬起头来。”

她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贝加庞克,一下子睁开眼,抬起头,却发现眼前的人不是所想的,自己也不在什么实验室里,而是在西海,她家乡的小酒馆。眼前是拉菲特放大的脸。

她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化作元素逃向了门口,身后是拉菲特的笑声“呵呵呵呵呵,你跑吧,跑到哪,都不会跑出我的手掌心。”

她没命的往前跑,哪怕心中知道是个梦靥,恐惧却真实的传达到了她的身上,拉菲特,她从小就怕拉菲特。她和拉菲特在一个村落,拉菲特正是她家乡的保安官,因为执法过于暴力而著称。她不知道拉菲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自己,在他撕下绅士外皮之前,她一度以为他是一个优雅的人。直到他暗中与黑胡子联系,盯上了她的能力。她变成了他的猎物,他享受着捕猎的快感,而她却只能逃亡。

她不停的奔跑,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只感觉大海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看到了海岸边的一艘船,火烈鸟的船头格外的眨眼。就在愣神的功夫,他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一剑刺进她的右肩,迅速的拔出剑,收回去“小丫头,乖乖跟我走,何必受这种痛苦。”

她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是看到捂住伤口的手已经沾满了汨汨的鲜血。她的身体小小的,根本打不过他,只能逃跑。拉菲特的笑声在身后响起,他似乎很享受这捉迷藏的过程。

她跑到了一个街角,下意识向右转去,转弯之际忽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腿上,她一下子仰面倒了下去,捂住自己的伤口,被她撞了一下的人很高大,完全挡住了阳光,她倒在他的阴影下,看着他逆光的身影,他叼着一根烟,缓缓蹲下身。

那一刻,泪水,从眼眶之中决堤而出。

他拿下嘴里的烟,低头在纸上写道“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你怎么身上都是血。”

被他拿下的烟点燃了他黑色的羽毛大衣,小火球一下子窜了起来。

她一下子扑向了他,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小小的手连他的手都覆盖不住,那也紧紧地抓着,声音虽是孩童却透着苍凉。

“救救我。”

这是她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看着她,无奈的笑了一下,继续写“我救你,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顾他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死死地盯着他,带着哭腔对他说“救救我!”救救我,罗西。

她的眼前忽然一黑,便没有了知觉。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她的一声求救。

她若是在路口没有右转,而是转向了左边,一切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她要是没有撞到他,没有向他求救……又会是什么样呢。

哪怕是被拉菲特抓到,哪怕是送到黑胡子那里,或许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结局。至少那样她失去的只有自己。

往事如同一个又一个幻境,接连不断的出现。

已经长大的她,重复着自己所经历过的一件又一件事。她知道所有事情发展的轨道,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起初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放大,碰到湖岸又慢慢的折回,碰撞,掀起了一波又一波水花。心中的悲伤一圈一圈的放大,她的心似海般扬起波澜,无论她如何控制却只是欲盖弥彰。

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五感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她听到了维奥莱特的叠声呼唤,木讷的看向了她。

只见后者指了指窗外,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

艾米转头看向玻璃窗外,被倾盆的大雨吓了一跳,远处的海域正汹涌着巨浪波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记得刚才这里还是艳阳高照。她整个人扒在窗边看着外面,却忽然从窗户的倒影中看到了多弗朗明哥,她一下子回过头看向坐在一边的他,不觉有些紧张“你……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维奥莱特小声道“你刚才睡着了,很痛苦的样子,一直在哭呢。然后窗外忽然就下起了大雨,连大海都起了波浪,少主就进来了,我们叫了你很久你都没有反应。怎么了,不舒服吗。”

多弗朗明哥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梦到什么了吗。”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看着他墨镜上映射出的自己,眼睛似乎……有些奇怪。她求助一般的看向维奥莱特,只见维奥莱特站在他的身后,拿出自己梳妆的小镜子照向她。

从镜子之中,她看到了自己散发着异光的水蓝色眼眸。

多弗朗明哥的手从她的头顶滑下,落在了她的肩上“冷静下来了吗。”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这种颜色,她抬起手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再睁开时,她的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酒红,再看向窗外,风雨已经消失,德雷斯罗萨又是艳阳高照的模样。

多弗朗明哥看着她迷惑的样子,一言不发,他曾见过她眼眸变色,那一次,是在她亲眼目睹了他杀死寇拉松之后,她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不停的哭喊,酒红色眼眸瞬间变成了水蓝色,散发出暗淡的光芒。那时他正面临着海军的追击,急着要起航,可天气却在她的哭喊之下发生了巨变,本来飘飘摇摇的大雪化为暴雨倾盆而下,压得人寸步难行,平静的大海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在紧急的状况下他几乎寸步难行,她一直在怀里哭闹挣扎着要跑出去,他将她击昏,本是为了耳根清净,却没想到天气瞬间恢复了正常,连大海的波浪也逐渐退去,让他赶在海军追来之前顺利的起航。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次异常气候。

只有他隐隐感觉,是与她的果实能力有关。

尽管贝加庞克也曾说过人造果实不可能突破那个境界,但是不可能活下来的实验中她都能存活,这个设想也并非毫无可能。暴雨、大浪,所有与水有关的异常变化。

那都是她果实能力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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