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燕云的队伍,行进缓慢。
因了夏墨西的病情,车辇总是走走停停,又怕颠簸,宁愿绕远也要保持平稳。
夏墨西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渃澜和玉珠服侍了她吃过药后,便尽量逗她说话,晚上再睡。夏墨西有时强撑着睁开眼睛,看看渃澜在身边,一抹笑意停在嘴角,又安然睡下了。
一天的路程,不过走了几里。御医们亦是一会儿便过来查看夏墨西的病情。因南宫凌天早叮嘱过他们,必须平安护送燕云的皇后回到燕云,否则,他们也不用回烈风了。所以,这几个人是战战兢兢,时时刻刻怕一个闪失把自己的前途性命搭了进去。
允泽骑马走在渃澜和夏墨西的轿边。轿内不时传来渃澜哄夏墨西的软侬细语,声音柔美的可以把人心融化。
恍然若梦,那个出尘如仙的女子,仿佛又来到他身边。
一路周车劳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前方是一湾碧水,映着旁侧的青山似洗过一般清新。允泽命令队伍停止前行,依水而息。随侍们劳累了一天,得令后纷纷喜笑颜开,侍卫们分别砍柴取水,侍女们则架起炉灶,准备膳食。
渃澜轻握着母后的手,轻声呼唤,“母后,我们已经停下休息了,一会儿晚饭做好,渃澜服侍母后吃下好吗?”夏墨西微微张开双目,摇摇头。她没有任何胃口,除了勉强让自己喝药,其他的,她都难以下咽。
“你父皇呢?”墨西虚弱地问道。
“父皇就在我们身后,”渃澜温柔地抚摸着母后的双手,这双手已经瘦弱得难以抬举,“母后是想见父皇吗?渃澜这就去叫,让父皇陪着您。”
“嗯……”夏墨西应声道。
玉珠扶着渃澜下车,轿帘开处,一阵微风吹过,拂起渃澜的裙裾,白色玉佩淡淡地发出温润的柔光。
允泽在马上,见渃澜自轿内出来,微微点头示意。
渃澜下轿轻轻施了礼,玉珠扶了她,转身却见到慕月白已经朝这边走过来。
允泽下马,向慕月白拱手行礼。慕月白摆摆手,“王爷何必行此大礼,如今我已经是废帝,王爷这样做老夫受不起。”
允泽微笑着道,“允泽奉皇兄之命护送燕云的帝后回国,除却这一层,虽然现在的确不比往昔,但论年纪您无论如何也该是允泽的叔父,允泽岂有不敬之理?若您不受反倒是允泽不知礼数了。”
慕月白听得允泽一番话,暗暗诧异没想到南宫晟居然有这般懂事的孩儿,“既然王爷如此说,那我也并不见外了,”他看了看渃澜,向允泽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渃澜,一路还承让王爷照顾。”
“允泽早已见过渃澜姑娘了,这次出行,护卫大家平安回到燕云自然是允泽的职责所在,还请您不要客气。”
“嗯,”慕月白点点头,对渃澜道,“渃澜,既然你和允泽王爷认识,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互相照应的,也别总不言语,让王爷笑话你不懂礼节了。”慕月白知道渃澜自小闭门读书,怕她怠慢了允泽。
“是,父皇,孩儿记得了。”渃澜又道,“母后刚才醒了,想必是有话要跟您说。”
“我去看你的母后,”慕月白道,又转身诚恳地看着允泽,“还请王爷带累照料小女。”
“您不用客气,”允泽拱手道,“这是允泽分内之事。”
车驾之侧,绿水之旁,允泽把白马栓在树干上。渃澜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依稀记得,那个骑白马的翩翩少年,从她身边经过。哒哒的马蹄声,自远至近,一直走进她的心上。
如今,这个少年,已经从她的美梦里,走远了吧。
辗转反侧于南宫凌天的冷言冷语和强势欺凌,或真或假的戏谑,她身心疲惫。
只是,她纵然期盼,也万没想到南宫凌天竟然同意放她们回燕云。
她到底是感念南宫凌天,还是恨他,连她自己也茫然了。
如果问她心底的声音,她必定是恨他入骨。如果不是他,她的母后,也不会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由此可见南宫凌天必定也是恨她的。
可他应该完全可以把她折磨的更悲惨。
结果却没有这么做。
她希望这是他仅存的对她的一点怜悯之心,而不是因为迫于容黎太后的施压不得不放人。
因为,她还是想有朝一日委身于他的时候,自己不至于太屈辱。他做到了他应该做的,她也必须做到!
晚风中,一抹斜阳慢慢把铺洒的霞光收进温暖的怀中。
允泽拿着水囊俯身去汲水。
温柔的浅红色掩映着他挺拔的身姿,刚毅英俊的脸庞在碧水之畔透着淡淡却让人不忍侧目的光芒。
这是她想触摸却永远也触不到的梦境。
远远望着,便已足够。
允泽转身,似乎他只是在认真取水,并没有在意到任何人的目光。
渃澜移步走到用石头搭建的简易炉灶,和侍女们一起,把捡来或者砍下的木柴扔进炉灶中。
“公主,喝点水吧。”玉珠在一旁轻声道。
渃澜抬头,起身微微笑了笑,“你先喝吧,我不渴。”
玉珠嘟嘴,“奴婢怎么能先喝,公主您劳累了一天,照看皇后,快喝点吧,不然皇上和皇后又挂念你了。”
“好吧,我喝。”渃澜摇摇头,自从说启程回燕云,玉珠这丫头也跟自己一样,说话由着心,耍点小性子了。不同的是,她是在父皇面前,而玉珠,是在自己面前。
“这水好甜啊。”渃澜轻轻啜了一口,赞叹道。
“那是自然,”玉珠歪歪头,“这可是允泽王爷亲自取的水,让我给公主您送过来的。”
“哦,”渃澜轻声应道,”那替我谢谢王爷,有劳他费心了。“
“是,奴婢这就去说”玉珠道,她又凑到渃澜耳边,脸色微红小声道,“公主,允泽王爷可是奴婢见过的,最英俊最善良对公主您最好的了。”
渃澜伸出芊芊玉指,把玉珠凑上前来的脑袋轻轻挚到一边,低声道,“我就不知道,除了南宫凌天和南宫允泽,玉珠你可见过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