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难得来浣雪庵一次,贫道备了清茶,”慧明大师神情肃穆的脸上略露出一点笑容,语态悠然地说道,“还望皇上给贫道个薄面,略品一二,尝尝我们庵院后山泉水泡制出的茶叶,与宫中有何不同。”
“既然慧明大师如此用心,朕盛情难却,”南宫凌天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眉头略皱却很快又展开,吩咐身边侍卫道,“叫渃澜公主和太后一起过来吧。”
慧明大师制止,她轻声说道,“公主和皇太后还在热心钻研经道,不便打扰,一会儿还是由贫道着人去请,皇上可先去,否则,香茗就要凉透了。”
南宫凌天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起身,正了正衣冠,随着慧明大师进入了庵院后堂。
浣雪庵的后堂掩映在绿水红花之间,南宫凌天慢下步来,欣赏着四处风景,所经之处,枝叶繁盛苍翠,花朵娇艳欲滴,可见在这里居住的人,照顾得十分用心。
慧明站在房间门口,躬身客气地请南宫凌天进门,自己待皇上进去之后,才慢慢进入房间。
南宫凌天兀自在桌前做好,慧明抬头看了看他,转身去为贵客品茗倒茶。
“她,只不过在这寂寥之地只呆了一天,你就着急带她走?”慧明慢慢的提起缠花茶壶,轻轻把茶水倒入茶杯,她的背影,在暗淡的烛光里,映照得更加孤寂。
慧明把茶杯双手端好,送到南宫凌天手里,自己亦倒了一杯茶,眼睛却看着南宫凌天,等待他的回答。
“朕,不明白,慧明大师所说是什么意思?”南宫凌天举起釉丝青玉茶杯,只似乎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杯内清澈的茶水,却无饮啜之意。翠绿娇柔的茶叶坠落在杯底,渐渐舒展开清香沁人的叶脉来。
“皇上眼观天下,有何事能让皇上不明白?”慧明暗暗一笑,身边的香茗热雾似轻烟袅袅,香气四散环绕,“贫道在这庵院之中,一千多个日夜,都不曾得皇上垂怜,这燕云的亡国公主……”
“大师既然在庵院之中日夜诵经悟道,”南宫凌天淡淡地说,“何必过问这些?因为区区红尘繁琐之事,而误了大师修行成仙的道行,朕如何担待得起?”
“若不是皇上你……”慧明娥眉紧蹙,脱口而出,话到半途又咽了回去,缓缓说道,“皇上您当初曾经答应贫道,三年之后若了悟,便接贫道入宫,难道,皇上您,都忘了?”
“朕的确说过,”南宫凌天冷冷地看着慧明,“可惜,你到现在,还是了悟不了。”
“三年来,贫道从没出过庵院,一心一意打理这里的一切,甚至包括这里的一草一木,”慧明恨恨地说道,“难道,皇上您,还不满意吗?”
“大师,难道忘了自己的本性吗?”南宫凌天厉声道,“口是心非一向是大师的拿手好戏,就算你言行做得再好,内心,还是改变不了。”
“那个渃澜呢?”慧明压抑住心中怒火,“皇上,处处维护她,是以为她一个异国的公主,就不口是心非,真心喜欢您吗?”
“我说过,”南宫凌天望着慧明,剑眉上挑,脸若冰霜,“大师,应该操心的,是修心参悟,朕,不希望再听到这些,否则,即便是皇亲国戚,不遵从朕的旨意,格杀勿论。”
“是,皇上,”清澈的泪珠,从慧明无瑕的脸庞上坠落下来,悄无声息滴入面前滚烫的茶水中,“贫道所说一切,只是为了皇上安危,若惹得皇上生气,贫道知错。”
“大师始终不能斩断红尘,朕已经很宽容了,望大师好自为之。”南宫凌天依旧淡淡说道,”今天晚上,朕就打算带渃澜公主回去,越早越好,不过,如果母后离开的晚,渃澜公主要留下来的话,朕,希望,大师多费心,替朕照顾好她。”
“是,”慧明低头应道,“贫道明白。”
南宫凌天放下手中把玩的茶杯,起身说道,“这香茗,就算不品,也知道是世间少有的绝品好茶,朕,知道大师的心意。”说罢,头也不回,径直转身离去。
慧明伫立在门口,看着南宫凌天的脚步越走越远,她轻声对身边的弟子说道,“将茶沏好了,送去皇太后那边吧,我随后就到。”
“是。”几个女弟子齐声应道。
慧明步履沉重地走出后堂,她为了南宫凌天,做了那么多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换来的,却是日日夜夜独守孤灯。曾经,她安慰自己,皇上朝中事务繁忙,他的野心又极大,等闲暇下来,一定会接她回宫。
可是,现在,他近在咫尺,却对她犹避之不及,她的心,彻底凉了。
慧明!慧明!她才不叫什么慧明,她叫钟婉晴!她好歹也是朝廷重臣之女,竟然在四周荒芜之地的庵院里,领着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参悟?!
为什么?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就因为太喜欢南宫凌天了吗?
是的,但凡宫中太过痴情的女人,都没有好结果。南宫凌天,永远是个冷血动物,他不懂什么叫怜惜,什么叫柔情。
可是,那个燕云的亡国公主,明明对南宫凌天冷冷淡淡,他却貌似特别关心她。
尽管,他的关切,总隐藏在冷漠的眼神后面。女人的直觉,还是让慧明妒火中烧。她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在意过一个女人。
她慢慢穿过连廊,前面凉亭内,渃澜公主依旧在给皇太后讲解经法,南宫凌天站在一边,似乎倾听的很上心。
呵呵,他什么时候,也喜欢听这些佛家妄语了?
他,才是口是心非的男人。这场戏,不也是他为了取悦自己的母后而安排的?
从昨天开始,她才见过这个什么渃澜公主,却要跟皇太后回禀已经来了许多时日。鬼知道,以前这个公主在哪里呆着,或者,一直被南宫凌天藏在宫中也未可定。
或许,他们俩已经?……
想到这些,慧明的心如撕裂般疼痛,仇恨的烈火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将她燃烧起来。
她强忍着,装作沉静,轻轻走到凉亭边,不想扰到任何人。
只听得,南宫凌天淡淡的一句,“母后,时日已经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