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以南六十里有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峦,在黑夜中看上去仿佛沉睡的巨大猛兽,大唐疆域内多匪患,悍匪多以穷山恶水为营,劫掠商户百姓,但此片山峦却因为离徐州较近,匪迹罕至。
官道从南往西去徐州,需要穿过连绵山峦中的卧虎岗。
卧虎岗因曾出现猛虎而得名,山势不高也不矮,这里本来荒无人烟,但因为恰巧横在官道通过的地方,故而卧虎岗渐渐有了些猎户人家居住,山上也有此去徐州最后一处驿站。
卧虎驿站就坐落在官道旁,依山势而建,两边乃是密林。
驿站院子中,一堆熊熊的篝火燃得正旺,点点火星随夜风飘荡,仿佛黑夜中的萤火虫乱糟糟地飞舞。篝火之上支了个铁架和铁锅,铁锅中炖着一锅野兔肉,浓郁的汤汁在翻滚沸腾,一股让人食指大动的味道弥漫开来。
沈炼等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驿站简陋,只有些条蒲团可以使用。
叶闲终于见到了马车中那女子,女子身形苗条曲线优美,身着一袭翠绿色的长裙,外面裹着一件厚厚的貂皮大衣,脸上围着一块黑色的丝巾,让人看不真切面容,但隐约可见一对柳眉散发着一股子平淡无味如水的味道,这种味道并不阴冷或冰冷,而是散发某种孤寂和自傲。
还真是神秘!叶闲不由开始分析这神秘女子的身份,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很好很强大很重要,从这一帮子护卫便可窥一二。
沈炼自然不用说,如此年轻的锦衣卫百户,想来是前途光明远大,居然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地执行这任务。
那冷笑呛声叶闲流露出天然骄傲之色的年轻公子哥,徐州三大世家之一的高家,年轻一代的绝顶人物高斯,一副任劳任怨甘当护卫的派头。
另外,有些冷静淡然绝非普通人家能够培养出来的侍女。
还有六名看起来魁梧有力,武道修为不弱,纪律严明的侍卫,想来应该是军中高手。
这样一支九人组成的护卫队伍,随便放在那里,都足够震人心魄,普通悍匪蟊贼当然是远而避之。
再说徐州十兽一向是无宝不到,没有动人的收成,他们向来是不愿轻易出手的。
所有这些综合起来,不难看出,这眉间始终散发着漠离味道的神秘女子,必定是个大人物,很大很大的人物。
徐州州牧的千金?抑或某个王公贵族?
神秘女子自始至终一言未发,静静地坐在篝火前,熊熊地篝火依旧没有能够温暖她眉间的漠离微冷。
那冷静淡然的侍女则坐在其左侧往后半步的位置,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高斯居左,沈炼居右,叶闲再右。
另外六名军中高手,五人散布在院子周围,长年军旅生涯,这些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布置暗哨和防御。
剩下一名军中高手之首,军中年轻将领秦立,抱着军中战刀仿佛一柄标枪般站在沈炼等端坐的五人身后。
叶闲在猜测神秘女子身份的时候,沈炼也在评估他的危险性。
经过小半天时间的交谈,沈炼基本上摸清楚旁边这跟道少年的底细,看来正如他自己所说,来自徐州极南边的沿海小镇,也就是说此人并非徐州十兽或其他势力派出的探子。
当然,沈炼做事,绝不会如此草率,初步的判定并不代表着信任,这趟任务事关重大,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有可能引起灾难性的结果。
所以,沈炼仍旧对叶闲有提防之心。
“小叶,出来闯荡世界准备做点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推荐一二!”半日的时间足够形成某些熟悉,沈炼称呼起叶闲来自然有些不再疏离的味道。
这话分量其实很重,锦衣卫百户的推荐,等闲人等哪里轮得到。
“多谢沈大哥,小子还只是想到处走走,看看这世界的繁华和精彩!”叶闲应道。
“你都擅长什么?何以谋生?”
“啊,这个,我,我比较擅长打铁!”
“打铁?”
“没错,我从小开始学打铁,什么厨具农具渔具捕兽夹等等都非常熟练,我的打铁技艺很好!”
“呵!”一声淡淡的轻笑从左边传了过来,高斯脸上露出一丝浓郁的笑意,问道:“叶闲兄弟是吧?会打造兵刃么?”
“想来也算略懂,不过只打造过一柄兵刃,技艺暂还不是很纯熟!”叶闲如实回答,他的确只打造过一柄兵刃,便是身负的鱼龙刀。
“无碍,我去年新得了一块天外玄铁,若到了徐州,还请帮忙品鉴品鉴,看如果打造兵刃是好!”
高斯并未邀请叶闲帮他打造兵刃,而只是说品鉴品鉴,世家弟子天生的优越感的谈吐体现无疑,当然,虽然未曾刻意,但仍有少许的贬低。
叶闲自然也听出他言语中那特别的味道,微微一笑,道:“那敢情是极好的!”
一笑百花开,整个驿站院子仿佛都更加明亮起来。
高斯嘴角微抽,这几近完美的面容,还真是有些讨打。
“此去徐州还有六十里,明日下午便可到。不知道徐州十兽什么时候会出手?”高斯压抑住心中的情绪波动,说。
提这个问,自然不是针对叶闲之前问徐州十兽何时出现,想要贬低叶闲或其他,而是真的发自内心而问。这是现在此行人必须考虑之事,从南方诸国各国之黎国的狐岐山出发,将近半个月的行程,从最开始的三天受到总共四波袭击开始,之后的十余日却相安无事。
此行事关重大甚至牵扯到大唐与其他各国之间的纠葛,虽然安排得无比严密,但还是走漏了风声,于是某些得到消息的势力便要前来阻止。
前三天的袭击来得猛烈甚至惨烈,然后归于平静。
按理说,那些势力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放弃,那么事有反常必有妖!
想来,前三天的试探之后,真正的雷霆一击,放在最后。
徐州十兽的出现,便是一个信号。
这一战迟早的事儿,如果从时间上来看,最好的时机就在今晚。
沈炼自然也非常清楚如今的境地,道:“看来便是今夜了,却不知是什么时候?”
徐州十兽出了名的狡猾,所以算计高明如沈炼也拿捏不准。
青年将领秦立则缓缓道:“无论今夜何时,徐州十兽必定有来无回!”
军中之人,说话自然有些杀伐之气,秦立更是杀气逼人,当然这也是有恩怨的,他的堂兄曾在一次围捕徐州十兽的任务中,被徐州十兽的青狼所杀害。
高斯闻言眉头微蹙,若夹带私人的恩怨和情绪,关键时候可能会出问题,所以不免旁敲侧击提醒道:“无论如何,度过今晚,明日安全到达徐州才是最终的目的!”
高斯有高斯的骄傲,青年将领秦立有秦立的锐气,所以这种事情点到为止。
顿了顿,他继续道:“黎明清晨时分,乃是人警惕性最低的时段,我们必须重点防范!”
沈炼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叶闲却一旁悠悠道:“想来徐州十兽也会想到此点,若换做我,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此时此刻乃是最佳时机!”
高斯闻言顿时张了张嘴,想来是想要反驳。
但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狗吠声从驿站旁的密林中传来。
狗吠声低沉刺耳,乃是野狗的吠声。
野狗!这个破地方哪来的野狗,不是真的野狗,那便是人。
沈炼眉头微挑。
野狗,不就正是徐州十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