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上次合水哗变的一千多义军,有的回了家,一小部分流落社会,而绝大部分却在原二标四营长陆万全和原四标十营长张炎慎的说服鼓励下,又重新举起了起义军大旗。原计划打进县府,活捉出卖他们的蒋正基、蒲明玉,为义军出气。但县府守卫严密无法取胜,所以决定去庆阳跟随四海。行军途中得知四海已去宁州,只得折头向南。军行到宁州南宁里地区,才知道四海兵败宁州被困,赵风鸣退兵襄原里也被官军包围。陆万全、张炎慎二人商议决定马上派人赍书分头与之联系。结果宁州攻防战争正酣,无法接近。襄原里则围而不打,稍有松懈,送书人便随百姓混入城内。赵风鸣得知大喜,马上指示在南宁里就地设防,和襄原里、宁州三面形成犄角之势。并立即招来陈二虎、葛家建、李长安,各营营长及南宁里的信使开会共同商议合兵解救宁州之困的有关问题。赵风鸣胸有成竹,他首先发言说:“官军势大,强攻肯定不可取。要采取里应外合,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他转身拍拍信使的肩膀笑着说:“我看要实现这条计划,必需要利用贵部原平凉、泾川籍饥民,与官军陈正奎部下的同乡亲朋好友的关系,设法与宁州围城官军取得联系,待围困襄原里的官军撤围后,二部合一,共解宁州之危!你们看如何?”大家都一致赞同。信使坚定地说:“没问题!陈正奎部下有我们好多熟人和亲戚,听说现在有的还当了连长、排长。凭关系和他们联系那是很方便的。”风鸣听了高兴地说:“好!”便将他合兵一处解救宁州之困的计划和设想,及合水、华池新近所发生的事件,写好信,交给信使,说:“麻烦你首先告知陆、张二首领,然后尽快设法将信送给宁州城内大首领彭四海及军师汪兆黎,千万小心!”安排好之后,立即派人将信使送出城外。
因合水哗变部队大部分都是外乡饥民,其中从平凉、静宁、通渭、泾川一代汇集而来的居多。他们的流散固然因饥荒年馑所致,但因为逃兵抓壮丁而流散的人员也不少,陈正奎部队大多数都是这一带人。所以赵风鸣想:利用他们的人际关系,取得与围困宁州城官军的联系,打入他们内部,设法策反官军,然后内应外合,解宁州之困的想法是明智的。
陆、张二人得到信息后很高兴,经认真研究后,决定先选派朱志清、王克明二人打扮成饥民,去宁州官军营中,以寻亲探友为名,先打入内部,再寻机进行策反。因朱、王二人机警多变,都有很多熟人亲朋在那边当兵。特别朱志清的堂兄朱志虎还是官军中的一位连长。王克明上过私塾,识文断字。他们二人临行前有好多义军兄弟都托他俩去,代打听那边他们各自的亲戚朋友。朱志清、王克明便建议他们凡那边有亲戚朋友,同乡熟人的都最好能写封信,或写个便条,大家听了都照此办理。于是他二人便带着许多信和便条出发了。
宁州十月初,虽然还未进入冰冷寒天的季节,但早晚却寒风刺骨,冷气逼人。因此人们的穿着已跟严冬时差不多了。
在通往宁州的官道上,有两个衣着破烂,手中拄着枣木棍讨吃要饭的年轻人,他们故意屈偻着腰杆,猥猥琐琐地在官道上行走,一前一后相距有两三丈远。他们就是朱志清、王克民装扮的。
官道上军民往来如梭,军队多为骑兵,所以踩死老人小孩的事经常发生。他们二人混在老百姓中低头走路,莫料朱志清却突然被一个官军重重地抽了一鞭子。他抬头一看,赶紧往路边躲。那官军骂骂咧咧地从他旁边疾驶而过。四十里路程,中午时分他们已走到宁州东门外。城门上站岗的哨兵见了气势汹汹地大声喊道:“要饭吃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还不赶快滚开!”朱志清赶忙回答:“长官,我们是来部队探亲的。”站岗的不耐烦地说:“部队在打仗,你不知道吗?还来探的什么亲?他是谁?”志清回答:“是我哥朱志虎。”站岗的一听是朱志虎,就不再那么凶了,忙问:“你是朱连长老家人吗?回答:“是的!”“好,跟我来!”站岗的把他领到值班室,另一个人才把他领到朱志虎那里。原来朱志虎恰是东门守卫营里的一位连长,今天也正好是他在值班,所以志清便在他的办公室顺利地找到他。
说起他俩弟兄的情分可不一般,他俩是亲堂兄弟,兄只比弟长一岁。小时候一块玩,长大了一块下地干活。后来志虎抓了壮丁,志清却逃兵在外几年。现在两兄弟相遇真是百感交集,感想颇多……志虎热情地供茶让坐。他看着志清衣着破烂,胡子拉碴的,人也老了许多,手中还拿着讨吃要饭的枣木棍。看看自己官服革履,威风凛凛,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他问志清:“你是从老家来的吧?家里的老人都好吗?”志清编着说:“哥,你还不知道嘛,自那年逃兵在外,老家我几年都没敢回去。家里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一直在华亭煤窑里给人挖煤混日子。最近煤窑塌方,都压死了好几十个人哩。兄弟我算幸运,捡了这条命,从华亭要饭来到宁州,听人说哥在这里当兵,所以我们俩人才找哥来了。”志虎当然信以为真,那时候华亭煤矿塌方压死人的事经常发生。所以他听了埋怨志清说:“既知今日,还不如几年前咱们一块当兵好了!凭你的本事,现在混得比我好!”志清忙问:“事已至此,那哥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志虎低头想了一下,问:“你愿意在我这里干吗?”志清故意想了想,才慢慢地说:“只要在哥这里干,我当然愿意。”志虎说:“那好,我马上请示上司,若同意就留下来一块干吧!”志清见时机已到,便提出说:“哥,我还有几十个挖煤的弟兄,他们现在的生活都全无着落,如果能行的话,我出去再把他们都招来行吗?而且他们都是咱们平凉老乡。”志虎听了高兴地说:“那好啊,我一起请示上司。若同意,就叫你当排长。你现在先去吃饭,饭后把衣裳换掉。暂时没事,就到外面转转看看。”
志清、克明巴不得有这个机会,便借着连长兄弟的关系,公开打探围城官军的规模、编制、军事布防等情况。而且很快就知道了该连共有四个排,每排有五十多个人,并且四个排长都是平凉籍老乡。其中一排长、三排长、四排长竟是志清的熟人和朋友。现在听说志清来了,大家都来相见。因朋友多年未见面,见了又说又笑,问这问那好不热情。这时二排长也来了,万没料到他还是克明的小同乡,泾川人,小时候还在一起上过私塾。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其乐融融。四位排长便向他们打探各自所认识的人。志清、克明便根据带来的信和便条的情况,审时度势地说:“你们所打问的人中,有好几个都曾是我们煤黑子兄弟,同在华亭煤窑混了几年,现在煤窑塌方,他们都四处流散,情况可都没有你们好呀!”排长们听了都深表同情地说:“叫他们都来吧。在咱们这里干,只要有咱们哥儿在,保证叫他吃不了亏。”志清、克明便顺着说:“知道各位长官朋友情深,估计他们就在陇东这几个县里转悠,我们若见了面一定把他们都叫来。”
大家再说起话来都很随便,克明故意用话挑逗说:“呵,你们都当了军官多威风呀!再看我们俩,讨饭棍还放在连长那里。明天我们就原要饭去!”三位排长都觉得奇怪,问:“怎么你俩现在要饭着哩?”其他人都说:“这是真的!”排长们便异口同声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咱们这里干呢?”志清笑了笑说:“是的,是想在咱们这里干,连长也同意了,现在就等请示上级答复。”“不用请示!”排长们都一起说,“招兵买马,越多越好!还担心当不上兵?”志清咧嘴笑了笑,克明便随便问:“好家伙,我看这宁州城外密密麻麻这么多兵,到底有多少呀?”“一个混成协,起码有五六千人吧!”克明接着问:“我俩晌午到东门寻找你们时,看到把守很严。那你们是防卫部队吧?”“是的!”“那还有攻城部队哩?”答:“当然有,负责攻城的是一标、二标。围困襄原里的是三标。我们是四标十营二十四连,专门负责守卫东门。”志清接上问:“那活儿累不累?你们都是怎么分工的?”排长们都笑着说:“活儿一点都不累!东、西、南、北四门都由本标四个营分别防卫,每一个营又都是四个连,一个连守卫三个时辰,按顺序往下转,每一个连每天都有一次当班的机会。转到白天是白天,转到晚上是晚上。你们今天来的时候就正好轮到我们连当班不是?明天午、未、申三个时辰时又是我们连当班。你们都来吧,来了我们都是好朋友,保证没人敢欺负你们。”他俩说声谢谢便拱手告别。
出来后,志清用随身携带的铅笔在书信底页写到:“请指示:明天申时东门城下有人。”便来到城下,志清将书信缠在石子上,捏在手心,想待机撂进城内。但发现到处都有人,无法脱手,急得他俩直冒汗。又转到东门与北门的接合部,发现这里的人比较少,志清在家放羊时练就的一手扔石子的好本领,他趁机起手一扔,石子夹书信便直飞上城边的女儿墙内,墙内便有人探出头来看他们,志清回头向克明吐了吐舌头,两人都会心地笑了。
回到连部,正好志虎也回来了,他高兴地说:“上司同意了,你俩明天就去把外面那几十个弟兄都招来吧。来了后,上面已经同意由你任排长。”他二人听了都表示感谢。随后志虎又很机密地告诉他俩一件事:听说总督大人对一时攻不下宁州城大发雷霆之怒,因陕西战事吃紧,这支队伍要急于开往西安。决定暂时放弃襄原里,调回三标,集中兵力攻宁州。所以你们二人办事要越快越好!志清说:“兄弟明白,一定完成任务!不过我还想吃几顿饱饭了再走。”志虎手一摆说:“那也好,你们看着办吧!”
第二天早晨他们故意起得很迟,午时起床,有勤务兵给他们端吃端喝。吃罢饭后又到处走了走,看了看,找熟人拉关系。到了下午申时时分,利用官军接交班间隙,管理疏松之时,仍站在东城下,因城上已经有人认识他们,便立即从城上撂下一份书信,他俩人回头看看,无人发现,就揣起信连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