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王赠张家玉少保、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增城侯,谥「文烈」;其父兆龙犹在,以子爵封之。赠陈子壮东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番禺侯,谥「文忠」;荫子上圜锦衣卫指挥使。赠陈邦彦兵部尚书,谥「忠愍」;荫子锦衣卫指挥。
遣使召弋阳王,不至。弋阳王,江西宗室也;北兵至,入建阳。其地皆深林峭壁,人善用炮;炮皆背负,不用手携,百发百中。王入,土人拥护之;成栋屡次弗克,反正后遣科臣洪士彭往,不得入。又命宣忠伯王承恩賷敕往,遇王于阳山;土人不听王赴阙,承恩卒不得其要领而还。
按弋阳王多焜,宁献王七世孙;万历五年,国除。此云弋阳王,无考。
广西巡抚鲁可藻自署衔巡抚两广,瞿式耜疏驳之。式耜身虽在外,政有关,必疏谏;尝曰:『臣与主上患难相随、休戚与共,不同他臣;一切大政,自得与闻』。王为褒纳。
旧例:东府称制兼粤西,西抚称抚。可藻闻粤东归朝,冒昧躐进,列衔自署「两广」;式耜劾其擅署官衔,违制。奉旨:『革职;于留守军前戴罪立功』。式耜促之,下梧。
南海郭瑶上书于帝,授游击将军。
十二日(甲辰)
李成栋出师援南昌,疏言:『朝廷功赏不宜滥,文武职掌各宜分,言官直气宜奖进,内臣、外臣不宜干预内阁机务』;盖有所指也。马吉翔深衔之。
成栋为人朴讷刚忍,无矜意、无喜容,不脂韦、不多言;文武内外悉畏而敬之。帝命筑坛城东,仿汉淮阴故事,令督师出;成栋曰:『事在人为,岂必坛之登与不登也哉』!盖以刎颈之爱妾刻不去怀,必欲得当以答其意也。
李元培,大清内官也;賷银六万两来粤采办,佟养甲借三万两给高进库;乃佟、李归明,元培以其余进永明王,得入司礼监,且拜成栋为叔。李元胤、吴之蕃弗善也,力诋之。成栋于出师日陛辞,即于座旁掣之行;帝愕然,不敢问。太后遣内官出问故,且挽之;成栋不听,反肆慢语而出(之蕃,成栋门干也)。
大清所遣粤东巡按刘显明及同差兵部某将官刘某,李成栋皆捕戮之(二刘,俱辽东人)。
成栋专恣,纵兵劫掠,分兵三万收郴州。先是,佟、李进取广西不克,差办事翟绍祖往湖南乞师。监军兵部侍郎佟养和,养甲兄也;以兵少不允发。绍祖三往,乃拨裨将田起凤统兵五千赴广西。至郴闻变,不前。成栋欲并其众,计遣一介可折棰使耳;然意在纵兵扰民,故从韶郡分兵三万,取道乐昌、宜章往招起凤,起凤以师来归。往来骚屑,一方不胜困敝。
闽、粤乡民,多结寨御盗者。广州有一寨,下瞰河流;李成栋舟过之,戏谓:『田起凤试往攻之』!起凤登岸,寨中发炮,起凤毙;成栋鼓众攻毁之,掳其资、屠其民而去。
永明王以张孝起为吏科给事中。孝起,清介真直,不与流俗伍;羁李成栋军中。至是得脱,王擢用之。
命兵部右侍郎万翔掌尚书印。翔于隆武朝授刑科给事中。后与黎士彦以伪敕诱金、王反正,而己亦伪授兵部尚书;遂以尚书入朝。朝议:改为侍郎。谢恩时,犹自称「原任兵部尚书、今授兵部侍郎」云。
金声桓被围于南昌,面色如土,嚄恨无聊。诸将佐启请,百不一应;惟日责姜曰广,令之遣客从间道出,号召四乡起义。胡澹与曰广书曰:『国中拥精兵百万,不能出寸步;日夜荒宴而望外救!澹非辞难者,故敢与相国决。自金氏入城,朘削富民、诛锄贞烈几尽。刘天泗家抄,西山解体;胡奇伟擒至,李凤翔欲释而卒斩之,庾岭以南腐心;郭应铨兄弟不返,吉安恨之到今;支解曾亨应父子,临、汝莫不咬齿王氏:杨、万同时起事者,宿怨略遍四维矣。且公以附金、王而起者为义乎?不附金、王而起者义乎?天下方乱,雄鸷并起;强者自立,能者因人。夫戴旧主、称宗国,此忠臣义士所愿望,而亦能者风动之资也。今之确乎岿然不与畔援为伍者,独陈九思孤军五年百战。即今两家归正,彼且一收祁门;旋还师候驾,卒未尝通聘币、介尺素于二氏也。其受命闽中者,揭司马、傅詹事;前入国门,已厌见其所为而去。自余不过群盗,假义兵名色以行。盗之魁杰若蔡全才、邓参三辈,前已为金氏荡灭。外此豺貒为曹,闻大兵至,各先散保妻子。金之心腹,独张启祥起幕客守郡,宜图得当以报;而瑞州闲僻,不能有所为。邓云龙以五千岁号召乌合,崎岖武宁溪谷间;望屋掠烟,实群盗耳。以当北兵,如振落叶;虽万众何益!且即令义士如云,见前者摧折戮辱如此,稍有志识,莫不饮恨祝亡。今徒假号,种怨肩恣。目前尚无真主,而欲使气节之士为金、王出死力,其谁听之!相公孤城瓦注,一叶蔽目;不见泰山,岂知重围之外所在白骨如邱陵、环南新附郭百里村烟断绝!人之不存,兵于何有;相公无庸谈义兵为也』!
宋奎光忧诸将异趣,不足与谋;思假神道威之。而德胜门郛中关帝庙,向有酬赛神羊、神马;闻马朝自出就水草,夕还庙中,调驯殊常,而从未有试鞍勒者。奎光一日早起,使备香醪,疾趋德胜门;扬言曰:『夜间关帝见梦,赐吾马以破敌;今趋往领』!遂入庙,酹酒再拜;握马鬃不鞍而驰之。三十六营兵将、七门四民皆惊,愿听约束,从宋都督出征战;而金、王终欲待外援夹击,奎光计复不行。
城中斗米六金(一作升米二金)。有狂僧大言于众曰:『能解围破敌』;自名摩诃般若。声桓欲验其术;乃请以米五斗试散兵民,自辰至酉,阖城沾足。由是骇服,推为国师。每日阖城手香随之,环绕七门各街市,诵「摩诃般若」三匝。期以某夜出城破敌,令军士毋持寸铁,止用苇炬数百千,人持一炬爇之;豫国公、建武侯亲挟竹批,率师纵马大呼冲阵,即破矣。得仁觉其诈,声桓犹惑之。黄人龙称疾佯狂,声桓求救于国师;僧曰:『吾已知之:彼私饮酒、御妇,天帝罚之故尔。吾行救之』。遂偕往视疾,人龙狂言如初。密令左右缚之,极刑拷鞫;僧曰:『吾北来巡按江西御史也』。遂砾之。
按瞿氏「逸史」亦载是作道士装,自称云水真人;非僧也。
金声桓解姜曰广督师,更以全鸣时指挥内外诸军事(鸣时,山东人)。
大清固山谭泰以米二石置城下馈之,金声桓报以冬笋百觔、金橘一石;泰称其善答。
金声桓步将郭天才亦撤军入城。时城中薪米俱尽,有反揵重户,枕数千金而死者。禽鼠、草根、木皮食尽,遂杀人而食。废宅生雀麦,饥人食之;得仁犹称瑞,曰:『此天赐我也』。交衢直巷,先有瞭者为隐语:曰雄鸡,男也;曰伏雌,妇也;曰有翅,带刀者也;曰有尾,群行者也。闻「无翅」、「无尾」,即共出擒而食之。其始兵食民,既而民复群聚掠兵为粮;后乃父子、夫妇相啖。声桓乃大出居民,城中情实尽为北兵得。
大清诸帅因旁收郡县,西南逐瑞州守将张启祥,西北降武宁守将邓云龙,杀五千岁;东南破傅鼎铨之援师,北戕余应桂于都昌、刘斯城于梓溪,东收徐光程,西破丁家塘土寨。声桓闻之,惟唶悼而已。
潮州镇将车任重贼杀道臣李某、潮州知府凌〈屃,羊代贝〉渠、海阳知县桂岳。任重,故武弁,后为盗。丙戌冬,委镇潮州。成栋归明后,李由清肇庆道、凌由清南宁知府、桂由清怀集知县改调今官。甫抵任,任重部卒不逊,道冲突桂岳;岳怒,执而笞之,解府、解道并笞之。任重大怒,唆众兵诡称山寇至,突入三署,擒三人杀之。
鲁王御史冯京第同黄斌卿弟孝卿往日本国乞师,至长崎岛,其王不许登陆。先是,有西洋人为天主教者入日本。日本俗佞佛,而教人务排释氏,且作乱于其国;日本起兵尽诛教人,生埋于土中者无算。驱其舡于岛口陈家河焚之,绝西洋人往来;于五达之衢置铜版,刻天主像于上以践踏之。囊橐有西洋物,即一钱之细,搜得必杀毋赦。当是时,西洋人方欲复仇,火舶载炮而来,与日本为难;日本讲解,始退。三日而京第至,日本方戒严于外国,京第日于舟中朝服哭拜。会东京遣官行部如中国巡方御史,秃顶坐篮舆;京第因致以血书。撒斯玛王闻长崎王之拒中国也,曰:『中国丧乱,我不遑恤;而使其使臣哭于我国,我国之耻也』!与大将军言之,议发各岛罪人充伍以应。京第还,致洪武钱数十万;盖其国不自鼓铸,但用中国古钱也。孝卿假商舶留长崎,长崎故多官妓,皆居大宅,无壁落,以绫幔分为私室;当月夜,每宅悬琉璃,诸妓各赛琵琶,中国未之有也。孝卿恋之,不归;其国轻之,竟不发师。
九月壬戌朔
永明王朝政决于李成栋养子元胤,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金堡、蒙正发五人附之;揽权植党,人目之为「五虎」。
元胤本姓贾,河南人;成栋养为己子。成栋出南安,留元胤行在;与彭年交善,彭年特隆其体,以内外权属之,益引其同乡时魁、正发及陕西湘客共决朝事。会堡服阕,自湖南赴行在;湘客令元胤折节与交,事益密。朝中士不无异同,渐有党人之目。
彭年向为周延儒腹心,延儒议处,首揭延儒。后降于北,授广东学道;出示云:『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致;峨冠博带,乃亡国之陋规』!及至反正,又复诋之,自矜反正第一功臣。元胤为人庸蠢,狠戾自用。彭年提为傀儡,笑骂无情;自牵线索,机权刺骨,一时膻附之徒如蜂攒蚁聚,元胤之门如市。登其堂者,不啻龙门;拜盟认宗,李姓、贾姓莫不矜喜。每当朝期,趋跄元胤,东班为之一空。元胤遣仆卒与客赌博,诸臣倾囊奉之;客至不揖、去不送,谑浪骂座,弗忌人讳:皆彭年胁制内外,曲徇以成之也。
时行在有假山图;以元胤姓贾,因画假山一座。山巅黑气一道直上冲天,下绘朝官数百:有首戴者、肩负者、手托者、以木杖支之者,有仰望者、远听者、指点话言者,有惊怕退避、两手掩耳而走者。此盖街市之人胸中不平,造谜以诙谐之也。又有五虎号,以金堡为虎牙、蒙正发为虎爪、刘湘客为虎皮、丁时魁为虎尾,而虎头则袁彭年也。言非虎党不发、事非虎党不成,星岩道上遂成虎市。
太仆寺少卿贺丕业见袁彭年等议论乖方、陈邦傅等跋扈无上,慨然太息,陈「四维三纲」一疏;言辞激切,传诵当时,论者推中兴以来奏疏第一。彭年等恨甚,怂李元胤于朝班驾退后,殴杀之;有急告丕业者,潜入高明四会得免。
潘名世仕于清,为梧州府推官;降永明王,改保昌知县。李成栋过岭时,有养马卒病,付名世畜之;卒有所索不遂,语成栋曰:『知县诮君不能杀靼子、只会杀百姓』!成栋怒,以他事呼之至,缚斩之。
李成栋欲攻赣州以解南昌之围,赣州守将高进库伪约降;其实坚城以缀成栋之师,使南昌坐困也。成栋信之,遂还军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