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阿畏尴尬地看着说话的老人,心中却没有什么印象。
他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便再次恭敬地行了礼。他不认识老人,但是作为晚辈,该有的尊敬不能免。
老人似乎很喜欢这个看起来腼腆且有礼貌的少年,便继续说道:“去年族试我负责另一组,曾经见过你。”
去年的第二关是二选一,如果选择石偶阵就可以不去参加对战。阿畏两次参加的都是石偶阵,看来老人去年应该是负责对战测试的。
看来自己的“名声”还很响,居然连负责其他测试的长老都知道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地站在那里。
“今年的第二关有些变化,参试者必须同时通过石偶阵和对战才能算是过关。石偶阵在先,对战在后。这次难度可不小,你一定要小心,切莫像以前那般拼命了!”老人说道。
“恩!谢谢长老!”阿畏努力地点了几下头。
……
……
石偶阵由二十个石偶组成,每一个石偶或高或低,形状各异。两只石壁或是拳,或是掌,有的高,有的低,可升可降,可前可后,奇奇怪怪地组成了一个奇妙的阵法。
阵法威力很大,如果说十岁左右的巨人族的极限是千斤巨力,那么整个石偶阵能爆发出的威力至少是三千斤或者五千斤巨力以上。
所以在通过石偶阵的途中,参试者只要被击中,肯定会受重伤。
而且石偶阵中石偶的速度极快,变化多端,参试者被击中是必然的。想要安然无恙地通过石偶阵,除非参试者的速度和力量都超过了石偶阵阵法的极限。
这在以前的族试中似乎没有出现过,似乎这座阵法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参试者的傲气,让他们受伤为目的。
在以往的族试中,阿畏虽然通过了石偶阵,但是和其他参试者一样,都受了很重的伤。
虽然阵法强大,但是只要族人能够坚持,或者说是能够挺住,也还是能够通过的。因为阵法的中每个石偶的速度、力量都不一样。开始时的速度和力量都比后面的要弱一些,随着参试者通过的石偶越多,石偶的速度与力量才会迅速增加。
所以在巨人族中流传着这样一种通过方法:先用最快速度冲过前面十个石偶,争取不被前十个石偶打中,然后和中间五个石偶硬拼,争取轻伤;至于最后五个石偶,硬抗则可,只要能够撑到血脉石的测验就行。
这也是阿畏两次采用的方法,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受了重伤。
……
……
前面的人都以他们的方式通过了石偶阵,有的是硬抗,有的是硬冲,有的则是两种兼备。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吐了血,都受了不轻的伤。
石偶阵中,除了开始的五个石偶所处位置稍有血迹外,其余石偶所在的地面上都洒满了鲜血。由二十个石偶占据的路程,像是一个吸血阵。想要通过,参试者都需要以自己的鲜血献祭。
但是尽管过关的代价如此之大,族中的大人以及长老们并未提出反对,反而会时常给少年少女们讲解这个阵法的好处以及意义。
好处是可以充分检验参试者自身本领以及修炼天赋,意义是让其体会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
通过这个石偶阵,先辈以及各大长老想要表达的是:如果修炼者自身天赋超强,平时修炼极为刻苦,那么他就可以无伤通过石偶阵。反之,你之所以受伤,则说明你的天赋不高,修炼不刻苦。
这样的说法“很有道理”。
他们的道理在参试者身上得到了验证,巨人族中的少年少女们,应该让先辈们很生气,因为他们全都受了伤,还都认为那是理所应当。
阿畏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何才能不受伤,还能通过石偶阵呢?
爷爷让他在族试时不要受伤,他答应了,自然要努力做到。
随便承诺别人,却不为之努力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
当然,这个问题在以前他从未想过,但是今年,他想的问题比以前多了许多。他摇了摇头,静下思绪,认真地观察着石偶阵。
在他前面,刚才讨论族试规则的三人已经通过了一个。阿畏正好得以观看后面两个通过的过程。
他们相互鼓励之后,前面一个就冲进了石偶阵中。凭借速度,他在通过前面七个石偶时没有遇到阻碍,但从第八个石偶开始,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凭着修炼的战技,再次顺利通过了五个石偶,到第十三块的时候,他被石偶击中了。后面七个石偶,他都没能躲开。
他修炼的战技是九天崩,看起来应该是第二重巅峰。但是他也只能勉强抵抗到第十三个石偶,从第十七个石偶开始,他对石偶的攻击没有了招架之力,只能硬抗。
每一次石偶的攻击落在身上,他都会吐一口血,他已经深受重伤,纯粹凭着一股毅力才能往前走。当他通过的时候,身上早已被鲜血染红。
他回头看着阿畏前面那个人,笑了笑,对着他握了握拳头,然后步履蹒跚地朝着下一个试炼场走去。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做到这样。
充满鲜血的脸上挂着痛苦却又欣慰的笑容,是要鼓励后面的伙伴吗?可是为什么眼神却是如此涣散无光,连最基本的自信都没有了?那样充满无助与绝望的眼神,就算是拳头握得再紧,笑得更灿烂也都是无法隐藏的啊!
在阿畏前面,那个参试者浑身颤抖。看着伙伴浑身是血、虚弱不堪的样子,他很害怕。
他们三个关系很好,平时一起修炼,彼此都很了解。他很清楚他们平时付出了多少努力,对族试又都抱着怎么样的期待。
但是,在他的眼神中,再也看不到之前的希望。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果在参加族试前他们能够平静地面对失败,那么在这场族试之后,他们是否还能够像以前那样不怕失败?
这到底是检验他们的成果,让他们踏上修行之路,还是让他们在彻底失败后,体会那从未有过,也永远都驱除不掉的绝望?
如果是前者,一定要受那么重的伤吗?如果是后者,那么参试者在经历如此残酷的试炼后,又将如何在以后的生活中去重拾已经被击碎的自信,在漫长修炼的路上去取得成功?
那些创建这些规则、在这些规则下长大的长辈们,是否也都有过同样的经历以及同样的想法?
他突然觉得充满了愤怒,这个残酷得近乎是自残的过程对于他们,对于整个族群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
这样的结果,仅仅用检验天赋以及修炼用功与否的意义来解释,显得太过苍白与可笑。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是巨人族吗?
要不是巨人族体质特殊,而且在族试后有烛灵帮助治伤,他们中的许多人,应该都会死在这里吧。
可是,如果没有这些呢?
他没有办法再嬉皮笑脸,无法和之前讨论时那样豪气地对待族试。两个朋友的惨状让他对石偶阵产生了恐惧,以及面对恐惧时无能为力的愤怒。
他握紧双手,想要用力止住身体的颤抖,但是身体却越来越不受控制,直到肩膀上传来了一点力量。
“不用怕。”
他回头,看着阿畏。他发现少年眼中很是平静。
“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情况,有些过于残酷了?”阿畏问道
他看得出前面少年已经对族试充满了恐惧,如果不加以疏导,可能在以后的修炼中都留下不小的隐患,甚至可能会种下心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年的表现和他第一次时参加族试的时候很像,他想要帮一帮他。这也是阿畏三年以来,第一次主动和人沟通。
“我知道你的感受,我第一次参加族试的时候也很害怕。”阿畏这样说道。
“第一次?”少年问道。
“是的,第一次。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参加族试了,想不到吧?”他对着少年眨了眨眼,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再配上他抓头发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滑稽的表情让少年笑了起来,他们就这样相视而笑,没有说话。
温情是可以减少恐惧的。
看着少年眼中的笑意,阿畏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