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人手忙脚乱地扶起夏薰,她的下身流了很多血水,脸色苍白,双唇紧咬着。可她的视线,在无人看到的角度里,与还愣在楼梯口的安筱筱打了个照面,带着志在必得的狠意与怨毒。
安筱筱发自内心的打了个冷战,目光涣散地四处搜寻着叶卿离的身影。
他就在夏薰的身前,双臂护着她,微微俯首,下颌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声低语地安慰着她。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一对很恩爱的夫妻。
夫妻……安筱筱的脑海里再次闪过这个词,眼睛被楼下的那一幕深深地刺痛了。
他与夏薰是夫妻,那她安筱筱是什么,是他妻子怀孕时他圈养的小情人吗。
救护车接走夏薰时,叶卿离毫不犹豫地跳上救护车跟着走了。一次头也没回过,一个眼神也没留给安筱筱。
安筱筱抱紧了双臂,缓缓地蹲在二楼的楼梯口。楼下大厅里那一屋子留下没有跟去医院的叶家人,各个都拿眼神横着她,他们老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没有了叶卿离护着,各种难堪的字眼,在这一刻,几乎都爆发了出来。甚至有人冲上楼,一人一只单手,拽起安筱筱的头发往楼下拖。肉眼都数不清安筱筱被拽着头发一路往下拖的台阶上到底掉了多少的头发。疼得她眼眶泛红,却硬是不愿意让自己哭出来。
她的眼泪,她只允许在她最信任最贴心的人面前脆弱。
安筱筱几乎都忘了除夕夜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她被叶家人连夜送进了南城山区的疗养院里,俗称精神病院。
安筱筱在这所精神病院里呆了三天,没有说过一句话。每天除了坐在床上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从她病房的窗前经过,就是进食和睡觉。
她走不出这间简陋得除了床就没有一件家具的病房。
偶尔会有一两个从病房里偷溜出来的精神病人趴在她的窗前对她唱歌扮鬼脸。然后都被一脸严肃的大妈护士给强拽回他们自己的病房里去。
不管他们怎么挣扎怎么哀嚎,大妈护士们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无动于衷。
安筱筱突然想起北大的顾涧西,心里怪起他多管闲事来,为什么要阻止不让她跳下天桥。
安筱筱有时候也会自欺欺人的想,或许叶卿离不知道她被叶家人给囚禁在这里。
直到一周后的某一天,那个负责测试她精神是否正常的医生,突然把一个蓝色的单肩运动包递给她,跟她说她可以出院了。安筱筱才是彻底地清醒了,叶卿离不是不知道,而是把她送到这里来,根本就是他的意思。
出了医院的大门,安筱筱真的在一棵参天巨树下,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与他身畔的那辆敞篷越野车。
“叶卿离,你真的相信是我把夏薰推下楼的吗。”
走近叶卿离,安筱筱说了这半月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平静得不似在询问,神情淡漠得好似她不认识叶卿离了。
“看过包里的那纸****文书了吗。”
叶卿离不答反问。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问他是否相信她,他并不感意外。眉眼微挑,却是有点意外于她会如此生气,生气到他头一次听到她以这种平静到让他心里微感不安的语气连名带姓地称呼他。
安筱筱翻过她的那个蓝色单肩运动背包,里面除了她的钱夹包和手机,还多了一张包过皮的A4规格纸。
安筱筱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过那张盖过具有法律效益的司法机关印章及叶卿离的个人签名印章的文书。
那是一份解除领养与被领养关系的律师文书。
“看过了。”
安筱筱突然明白了过来,不管夏薰是不是她推下楼的,这个黑锅都是他安排好要她来背的。安筱筱想起那天夏薰看她的那股狠意与怨毒的眼神,心里浮起一阵阵的悲哀。
“我想回学校,快开学了。”
见安筱筱一点就明白了过来,叶卿离的眸底闪过一丝赞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的那抹不安,在她黯淡下去的眼神里,逐渐地清晰起来。
一回到家里,安筱筱就丢下身后的叶卿离,“咚咚”地跑上楼,把自己锁进了自己的卧房里。连晚饭都没有下来吃。叶卿离端上去敲门时,她隔着门板说没胃口,第一次把叶卿离拒之门外。
叶卿离在安筱筱的房门外站了一会儿,见安筱筱真的没有开门的意思,也就转身下楼了。
安筱筱顺着门板缓缓地往下滑去,坐在铺着厚厚的地毯上,单手抱着双腿,单手握着手机,给韩新月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
可韩新月的手机彩铃歌才刚响一句,就被摁掉了,紧接着手机里传来女声的中英文语句提示。
安筱筱咬了一口下唇,眼底的黯淡更甚,韩新月是真的不想理她了吗。
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
安筱筱欣喜地以为是韩新月给她回电话了,可在看清来电显示是“叶卿离”三个字时,她的心微微一颤,脸上的欣喜之色一点一点地淡去。
任手机一遍一遍地响起,安筱筱没有接起,也没有挂断。
那一晚,安筱筱第一次拒绝了叶卿离,她突然发现自己真的还不够了解他。一个连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都可以用作手段牺牲品的男人,忽然让安筱筱的心里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