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仙阶城内,天空中随处可见御风、御剑、御兽而行的修道者来来往往。
此处是南来北往的通途要道,不仅有修道者过境也有无数的普通人汇集于此,想要撞得缥缈不可言的仙缘。
“滚出去!”伴随着怒喝,一个年轻人被人从街边店铺中丢出来。丢他出门的小伙计有心卖弄自己手上的功夫,年轻人扑通一下呈大字型扑倒在路中央。
没等众人明白怎么回事,一个漆木红盒也摔到路中年轻人的身边。百草堂的小伙计一脚迈出门槛,只见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头顶上的招牌:“钟桓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百草堂不是你这种鸟人能招摇撞骗的地方。”
名唤钟桓的年轻男子刚过弱冠之年,他穿着一身粗布长衫。虽然看起来相当落魄,但是钟桓眼神却有着常人少见的明亮灵动。
钟桓将漆木红盒小心翼翼包在怀中,他站直身体大声分辩道:“我何时骗过你们?分明是你们见财起意,借词推脱不肯付我的药钱。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堂堂百草阁也会在我这一点救命钱上都脑筋!”
听见钟桓的指责,周围呼啦围过来一群看热闹的观众,人群中也不乏停下脚步的修真之士。
眼看人越围越多,小伙计不慌不忙地拿出手中的盒子向众人展示道:“诸位街坊道友都来做个见证,前几日这个混蛋拿着一盒金蝉花上门兜售。我家掌柜是看在他送来的金蝉花成色都不错,这才愿意收购他送来的药材。没想到这个混蛋居然在货中掺假,就因为用了他的金蝉花,掌柜的辛辛苦苦炼的一炉清宁丹全报废了。”
钟桓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你血口喷人,我卖的药材都经过精心挑选,是灵田里长势最好的金蝉花。绝不可能掺假!”
“既然你说没有掺假,那就更好办了!”小伙计将手中的盒子丢到钟桓怀中:“你不是想用金蝉花换清宁丹吗?那里面装的就是用你拿来的药材炼出来的清宁丹,有种你就拿去试试看!”
“只要是清宁丹,我有何不敢?”钟桓脸上神色一喜,他赶紧打开小药盒观视:木盒内部静静躺着一枚绽放着柔和毫光的丹丸,开盖的刹那还能闻到药丸透出阵阵清香。
一眼看去与其他清宁丹并无不同,待钟桓仔细查看之后他发现了一处不妥:如龙眼核一般大小的清宁丹,呈现青中带红的颜色,按理来说青宁丹应该是纯青不带一丝杂色才对。
正在钟桓脸上浮现犹豫神色的时候,有人从天空中降落在路中央。
来人一身金盔金甲,正是仙阶城的巡城使。他负责处理城内的大小事务纠纷,素来有铁面无私的口碑。
看见他的到来,周围的男女老少无不露出欢欣鼓舞的表情:“好了好了,巡城使来了。有巡查使出马,事情必将水落石出。”
钟桓看见来人的刹那,他眼神也为之一亮赶紧上前行礼:“见过巡查使。”
“你们双方的争执原委我早已清楚,昨日掌柜的就跟我报备城中有人卖假药行骗一事。”巡城使将手里提着的人形布袋随手扔在路上:“为了增加说服力应百草阁掌柜的要求,我已经将一个需要清宁丹救治的病人带回。你们两方若对药材药效还有疑问,不妨在这人身上做个试验,以试验结果定真假。”
“如果药效为真,那便是百草阁说谎。百草阁立即从仙阶城驱逐出去,一个甲子内不得再入仙阶城。”巡城使对百草阁的小伙计道:“你们有其他意见没有?”
“我们掌柜的说他没有意见,”小伙计一脸冷笑道:“就是不知道钟桓敢不敢?”
巡城使满意地转过头,他对钟桓冷冷道:“如果病人服药后不幸身亡,就是证明你卖给百草阁的丹药有假,那么你将给病人抵命!”
“先等一等,我有话要说。”钟桓连连摇头,他赶紧将手中的小药盒递到巡城使面前:“仙长请看,这根本不是清宁丹!完全不像传言中描述的模样。”
巡城使冷笑着看了钟桓一眼,他慢条斯理道:“你怀疑是百草阁掌柜的炼丹水准不够?还是觉得百草阁的掌柜为了黑掉你那几十块灵石,故意浪费两百块灵石的药材?他的库房里还有昨日同批炼出的清宁丹三百颗。每一颗都如你手中的丹药一般。”
“我,”钟桓张口结舌,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推论太过可笑:谁会为了陷害像他这样一个没有仙缘的普通人煞费苦心?三百颗丹药不是一个小数目,为了陷害钟桓耍这种手段不值得。
别说巡城使会怀疑钟桓,就连钟桓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种金蝉花的时候弄错了步骤。看见钟桓低头不语,巡城使手一挥:“既然你不肯认错,那我就只好用事实来说明一切。”
巡城使掐了个法诀,丢在地上的袋子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被包在口袋中的人现出真容,那是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女孩看上去面黄肌瘦身体十分孱弱,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她连续几次尝试直起身体都宣告失败,有女性修者看得怜意大生,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扶起女孩。
然而女孩丝毫不领情:“不用你帮忙,我自己能起来。”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倔强。
钟桓还在沉思着是不是哪个培育环节出了差错?听见女孩的声音后,他猛然抬头:“我好像听见了小丫头的声音!”
刚一抬头他就看见趴在地上的女孩,钟桓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女孩,他焦急道:“小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把你给带过来啦?”
“就是那个家伙,”女孩伸手一指巡城使,她语气不善道:“我在家里坐得好好的,他突然冲进咱们家把我抓到这里来了。”
巡城使无视了女孩的指控,他对钟桓说到:“人我已经带来了,你不是说自己种出的金蝉花没有问题?还不赶紧喂她吃清宁丹?究竟是谁的错误,现在一试便知。”
钟桓脸色煞白,他没有想到巡城使居然会把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小丫头带过来试药。听见巡城使略带威胁的话语手中,钟桓手里抓着的漆木红盒也咣当一下掉落在地,盒内装得满满的金蝉花散落一地。
“不用再试了。”钟桓低下头道:“是我的药材有问题。”于情于理钟桓都不能让小丫头冒着生命危险去试有问题的药,他只能认错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的话一出口,周围的群众立刻沸腾起来:“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居然敢骗到百草阁头上!”
“巡城仙长果然英明,一眼就看穿了这骗子的身份。”
“看他眉清目秀的,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
众人交头接耳的非议,钟桓充耳不闻。
小丫头却是气得脸上浮起一阵不正常的嫣红:“钟桓你这个大笨蛋!金蝉花明明没有问题,你为什么要认错?他们都是骗子,一群只会欺负钟桓的骗子。这些金蝉花我吃了很多年,每年都要吃很多,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的声音太小,周围的群众根本就不理会。
情急之下小丫头挣脱钟桓的搀扶,她蹲下去捡起散落在地的金蝉花塞进嘴里大嚼起来:“你们不是说金蝉花是假的吗?我就吃给你们看。有没有懂医术的好心人,过来帮我把脉。看看金蝉花是不是真的没有效果!”
看见小丫头的举动,周围的人群中爆发一阵阵窃窃私语。
“够了,够了”钟桓拦住还要继续往下吃的小丫头,他抬起头道:“巡城仙长你也看见了,我和小丫头相依为命四五年,她一直都在吃我培育出来的金蝉花,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哦?”巡城使不为所动道:“既然你对自己培育的金蝉花那么有信心,不如就让她吃一颗用金蝉花炼成的清宁丹如何?”
“我吃!”小丫头斩钉截铁道:“我相信钟桓是对的,诸位刚才已经看见了我吃金蝉花的过程。没有这些金蝉花续命,我活不到今天。”女孩一边说着一边站直身体。
刚才站起来都要人搀扶的小丫头,吃了几朵金蝉花以后已经可以自行站立。
她的声音此刻变得清晰响亮:“但是你们要记清楚一件事,就算我吃下去出现了问题,那也是百草阁配药、炼丹火候不够。与钟桓的药材无关!”
她劈手夺过钟桓手里的清宁丹,张口就要吞下去。
“不要吃!”钟桓眼明手快一把抢过小丫头手中的清宁丹。他厉声冲着百草阁的伙计道:“错都在我还不行吗?你们想要什么就直接说!何必这样逼迫一个小姑娘。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保证不皱一下眉头。”
“笨蛋!”小丫头抱着钟桓的胳膊狠狠就是一口。趁钟桓还在抱手哀嚎的时候,小丫头抢过钟桓手里的清宁丹一口吞了下去。
“我吃下去了,没有问题。”小丫头根本不理钟桓要她赶紧把丹药吐出来的要求,她迎着阳光傲然挺立:“钟桓的药材没有任何问题。我感觉很,”
话才刚刚说出了一半,忽然间小丫头脸色大变:“啊,我的肚子。”她痛苦地抱着肚子就蹲了下去,刚刚有些血色的脸重新变得煞白:“钟桓,我的肚子好痛。”
钟桓一把将小丫头拦腰抱起:“你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医馆找医生。”钟桓此刻心急如焚,就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一个人影拦住去路:“慢着,和百草阁的纠纷还没有解决,你现在想到哪去?”
拦住钟桓的人正是巡城使,他指着钟桓怀中的小丫头大声说到:“诸位都看见了,这就是在仙阶城卖假药的下场。也许还有人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就由我来解释一下其中的关窍,首先钟桓卖的根本就不是金蝉花,而是阴龙盏花。”
“这两种花看起来十分相似,药效也类似。只不过阴龙盏花乃是有毒之物,不宜用来炼制清宁丹。贸然拿阴龙盏炼丹,只会炼出丹毒。所以这个小丫头刚刚吃下的也是丹毒而非清宁丹。”
“求求你,救救她!”听见巡城使的分析,钟桓扑通一下就跪在巡城使面前:“这药我每年都种,到现在已经种了三年,可我真不知道它会是阴龙盏花。”
“救她?我为什么要救她?”巡城使冷笑一声:“你们一唱一和在这里骗人,现在又开始扮悲情?”
“小丫头是无辜的,药材是我种出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惩罚都可以冲我来,求求你放过她。”钟桓咬牙回答到。他此刻双眼死死盯在小丫头的脸上,被巡城使这么一拖时间,小丫头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这话你去对其他打算买清宁丹的人说!”巡城使大义凛然道:“若不是掌柜发现不对,及时封存了丹药。你可知道,仙阶城里会被你害死多少人?你的亲人无辜,那些求药续命的病人难道就不无辜?”
“巡城使说得对,”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喊到:“不要救她,让卖假药的杂种也尝尝失去家人的痛苦。”
“没错,不要救她。”
“对,不能救!”围观众人的意见瞬间达成一致,纷纷指责钟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