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号,对于情人来说,这是个很美的日子,街上弥漫着玫瑰花的香味,酒心巧克力的味道很醉人。
对于她而言,这一天也是个好日子,因为这是她的生日,可今年有些不一样。
这一天,她父亲殉国,母亲殉情。昔日乐融融的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只剩下一片压得让人窒息的安静。
她穿着她最爱的白色芭蕾舞裙,在地板上旋转、跳跃,跌倒、站起,从清晨到日暮……
这时候她心里只有一句话,那便是母亲的遗言——终笙,好好活下去!
她也想活下去,可天都黑了,接下的路她该怎么走?
她跌得遍体鳞伤,眼泪敲打着地板,这是她的祈求,祈求这是一场梦。
然而身上的疼痛却告诉她,一切都那么真实。
最是茫然的时候,她抬头,看见一双温柔的眼。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的世界,一抹橄榄绿,断了一只胳膊瘸了一条腿,他扔了拐杖陪着她坐在地板上。
“看吧,我跟你一样痛,今后的路我陪你走吧,终笙。”
她瞪着泪眼,哑着声音问,“你是谁。”
“我是你父亲用生命救下来的战友。”
他说完,她扑过去死死的咬住他的耳朵。
他身后的人急得跳脚,他却揽她入怀,给了她这时候这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
他说,“终笙,接下来的路我陪你走。”
这是他们的初识,充满了血和泪的开始。
这一年,她八岁,他十八岁。
后来,他结婚,她是最小的伴娘。
妻子是个出自书香门第的钢琴老师,也有一双温柔的眼睛,所有人都说他们好配。
她却看见了那女人眼底的虚情假意,但她没说话,因为她没资格说话,因为他抱着她说,“终笙,我结婚了!”
她第一次见他那么高兴,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痛的感觉就像溺水,难受得快要窒息。
婚礼过后,她带着他给的最残忍的拥抱逃离。
这是他们的初别,两个人的欢天喜地,一个人的悲伤逃离。
那一年,她十五岁,他二十五岁。
现在,他离婚。
她得到消息后,订了最近的机票回国,她什么都没带走,除了需要的证件,和她那颗砰砰直跳的心。
飞机飞上了蓝天,飞洋过海。却不料,前一秒风和日丽,后一秒电闪雷鸣。
最终飞机安全地穿过了云层,却在即将降落时出了故障,面临坠毁的危机。
她靠着窗,眼泪成河。
耳边响着陌生人声嘶力竭的呐喊,她安静的咬着下唇,调整呼吸,用最安全的姿势保护自己。
最后飞机居然紧急降落在他服役的军区的军用机场,她问着刺鼻的烟味,移开身上的飞机残骸,用生命最后的力量从残骸中爬了出来。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血液从自己脸颊滑下,滚烫,刺鼻。力气也在一点一点消失,正是她绝望时,一抬头却看见他那双温柔的眼睛。
她笑,眼泪晕开了血迹。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不适合告白,但她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她努力地抬起双手搂紧他的脖子,凑过去咬着他的耳朵说:“容锦世,接下来的路我陪你走,好不好?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她也没了力气,手臂滑落,嘴里溢出腥甜的血液。
“你不说好,我……就死给你看。”
这是他们的别后重逢,依旧是充满了血和泪的开始。
……
顾终笙睁眼,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她眨了眨眼,努力看清这到底是太平间还是天堂,她努力了好久,眼前依旧是一片白色。
她有些急了,抬手擦了擦。
手指碰开了纱布,她看清了世界。
不是太平间,也不是天堂,是容锦世的房间。
不,这就是她的天堂!
她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却因为太过激动,心脏供血过多,她吐出一口鲜血,她一脸震惊,难道说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了?
而室外的人察觉到了她的动静,立马叫来了医生。
医生进来,为她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顾小姐你太坚强了,这本来是堵住在胸腔里的淤血,你却一口气吐了出来。”
顾终笙听不懂他的意思,于是便抬头紧张地看向容锦世。
“大叔,我要死了吗?”
他抬手,用纸巾擦掉她唇边的血迹,“不,你不会死的,他是在说你可以改名为顾坚强。”
一架飞机,两百多人,仅她一人生还。
“……你说,你不叫顾坚强,该叫什么。”
“容太太。”
顾终笙答得一本正经,容锦世那张本就比常人黝黑的脸更黑了,他身边的医生吹了声口哨,转身离开了这间房。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容锦世面无表情的站着,俊朗的五官有些无辜又无奈,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想到了要说什么,一抬头却看见顾终笙蒙上水雾的双眼。
她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漆黑的瞳眸像珍贵的黑宝石,卷起的睫毛扑闪扑闪,简直要人命。这双眼让她的笑容格外动人,此时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更是让人揪心。
容锦世心揪成了一团,他坐下来,抬手帮她理顺耳旁的头发,“你哭什么。”
顾终笙撅嘴赌气,“你说话不算话。”
“我说什么了?”
“你没说什么,但是我说了。”顾终笙泪眼朦胧,粉嫩的双唇被她咬得很无辜,“我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你看,我还活着,那就证明你答应了。”
容锦世一脸无奈,英俊的五官皱成了豆沙包,“终笙,强词夺理是坏习惯。”
他说完便站了起来,帮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出门去了。
“我去倒水,你起来服药。”
望着他的背影,顾终笙眨了下眼睛,眼底的水雾散去,脸上无辜的表情也没了。她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深思。
大叔还像以前那样死板,她这么明显的色you都看不出来。
她不能傻等着,万一大叔心血来潮来个二婚怎么办,那她不得继续惨兮兮的等他离婚?
顾终笙下了一个决定,她尝试着抬起手臂,发现身体上没什么力气,但至少感觉不到疼痛。
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这一起来,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她登机的时间是4月5号,而现在是5月20号,她竟然睡了一个多月?
屋外,容锦世从医生迟森手里接过装着药丸的白色纸袋,他捏着纸袋,表情如释重负,“我还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我还以为这些药也排不上用场。”
迟森妖孽一笑,“有你在,她就是顾坚强,她怎么舍得留你这个黑炭大叔一个人离去。”
容锦世抬头,瞪了迟妖孽一眼。他的表情冷下来,手里的水杯和纸袋塞到了迟森手里,便转身往楼下走。
“我去部队了,你帮我照顾她。”
迟森先是着急地喊了两声,瞧着容锦世的背影远去,他唇角挂起了猥琐的笑容。
“容锦世,这可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错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