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壁彻底把我忘了!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深刻的体会到沉壁当初所说的话,我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吧!在他对我恋恋不忘的时候,我犹豫我盘桓,可当他离我越来越远的时候我却恐惧不安了。
夜阑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在花雨林里独饮了大半日,以前总是三樽必倒,这次却是倒了满地酒坛,我依然独醒。
“你一定知道沉壁是怎么回事,对不对。”我别开他伸来夺酒的手,仰头又再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
“我听说你不擅饮酒,今日怎么发挥超常了。”夜阑又好气又笑地在我旁边坐下,也不来阻止我,只是看着那草长莺飞的方向身子往后仰了仰,很是惬意地倚在了身后的树腰上。
见我穷追不舍的眼神,他轻笑摇头,“你对他,动心了。”
我的手一顿,像是要掩饰什么一般,佯装没有听到他的话,仰头又再灌了一口。我想,今日这仙酿估计是兑水了,否则我为何会越饮越清醒。
片刻,夜阑自顾自地拎起一个坛子自饮了起来。
“其实,他这样未尝不好。”蓦然间,夜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后说。“至少,不会重蹈韶音的覆辙。”
“呵。”我自嘲一笑,“在惹得人心神不宁后还能独善其身,的确很好。”
夜阑亦停住了手,深深地望着我,“趁现在还来得及,别将自己陷进去,那样受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
迎上他的目光,脱口便道,“估计着来不及了。”
很难得,我能在夜阑面前如此坦然的说着这话。大概,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我对沉壁动心了!
天知道我是几时开始对他动心了,等到我发现的时候早已是泥足深陷,他能够做到的,我不一定能够做到。
“花奚……”
“你不再劝我了。”重新拾起酒坛,就像喝水一样,浇灌着,如果酒真的可以解愁,我愿意长醉不醒。
“……他之所以这样,皆因他的情根被帝君剔除了。”犹豫了良久,他才这般缓缓地道出。
我扭头看向夜阑,确定他不是在说完笑。
楞了半晌方才笑着仰面倒在草地上,“原来他想用这方式把我忘记。”真是好狠的心。
“不。他也是被迫的,如果可以选,我想他不会愿意这样。”夜阑总能存有好心,为韶音,也为他的儿子。哪怕他们的存在都威胁到了他的地位,也无怨忧。
酒坛子咚咚咚滚到了一边,我已没了高饮的心思,眼角略微有些刺痛,阖了阖,再睁开,眼眶已是湿润。
我早该想到,自他决定重返天界那日起来就注定了我们今日的下场。沉壁天真,我却愚不可及,以为他谁都不娶便可厮守在一起。帝君他啊,容不得这种事情发生的。
“如果你不想再待在这里,我可以送你回昆仑墟。”
“不……我不要回去。”侧了个身,避开了霞辉的照耀。浑身泛起懒来不愿再动一下。
“花奚你,这又是何苦。留在这里只会让你……”
我抬了下肩,别开他的触碰,“我说过,不会再抛弃他。哪怕他把我彻底遗忘。”
隐隐约约的,我似乎听到了夜阑的叹息声。他没再劝我什么,而是在我身侧坐下,默默的伴着我。
每日晨昏我都会到紫荆宫门前站一会儿,看着他出门、归来。
宫人们更是在私下里议论开来,见过倒贴的,还没见过我这般没羞没臊的上赶着倒贴,当的是这十方世界中的倒贴专业户。更有甚者还被我的行止所感动,纷纷表示支持。当然,那只能是精神上的支持,绝绝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在行止给予我鼓励。而我,自是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对于这些议论,只充耳不闻。
直到夜阑看不下去,方才懊恼地告之了我挽救的办法。
“此言当真!”我登时来了精神。
夜阑却是神情凝重地打量了我一眼,将丑话说在了前头,“青潭凶险,若有不慎……便是有去无回你也要为他冒这个险吗?”
我想也不想,“既便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也不希望他将来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天帝。”起码,这些日子教我看在眼里的那个沉壁,陌生且可怖。他不该是这样的。
夜阑沉吟了片刻,“如此,我便随你走一遭。”
我怔忡了下,“你……”我从来就没指望过他会帮我,能够破例告之我这件事已属难得,更遑论要陪我涉险。
他却不欲承我的情,利索地安排着,“你先去天枢采些灵草,三日后青潭见。”
我虽不明白采灵草来做何,但我却知道赤弄的青潭可谓是龙潭虎穴。是以这灵草,必然是有用处的。
夜阑很守时,在我们相约的那个时间现身在了青潭入口处。
我将采回来的灵草通数交给了他,虽有不解,却还是按捺下好奇心没开口追问。反倒是他,热心地给我解释了起来,“路上会遇上地狱犬,灵草有迷幻的作用。”
“你知道的事情真多。”我紧紧跟着夜阑的脚步,生怕一个不留意把自己走丢了。越往谷底走,越不见天日,四周陡然间阴暗了下来,气氛诡秘且可怖。
“赤弄虽说未有明目张胆与仙界作对,但他却与龙鸢狼狈为奸,铲平青潭不过早晚之事。”说着,自怀里掏出一颗东海明珠,霎时间照亮着前后五丈开外的地方。
行至幽蓝色的门洞前,光束所到之处无不将那些原本隐于深处的异物照出了原形,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地狱犬见着我们恍似看见了食物,垂涎欲滴地迈着犬步优雅朝我们合围而上。
我缩了下脖子,往夜阑身后躲了躲。
倒是夜阑,亦如那些不骄不躁的地狱犬,掏出布袋里面的灵草一撒,顿时就吸引着那些畜牲朝着落地的灵草飞扑而去。
就在我看着出奇的时候突然被夜阑拽着闯入了那道幽蓝色的门洞内。
“待会儿我将锁魂阵开启的时候你就进去取出把药取出。”绿色的光圈下,一团粉色的气体在中间跳跃着。
我有些胆怯,“会否惊扰到赤弄。”最为主要的是,我担心开启锁魂阵后会出现什么未知的东西。
夜阑洞察了我的想法,“别担心,妖兵只会攻击开阵的人,你只管去取药。”
是以,在夜阑如此强而有力和保证下,我亦是壮起了胆,就在他开启阵法的那一刻冲进了阵中。顾不得身后打斗的状况,拾起兀然出现的瓶子纳入怀中。
“花奚,你先出去。”夜阑回顾了我一眼,虽说打的轻松,却也没有大意应付。
“哦。”为免拖夜阑的后腿,我想也不想就朝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地狱犬们还中在灵草的状态下没有恢复,我这一路走的十分顺畅,没一会儿便就到了青潭入口处。
“嗨女人,这么急赶着去哪?”枯树桠上,传来一个调笑声。
豁然抬头,但见那斜斜倚靠在树桠上的缁衣束身者正是魔界龙潭。我有些戒备地后退了步,瞥眼身后,不见夜阑身影,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毕竟龙潭出现在此,事情看起来似乎就不简单了。
“嗳,我有那么吓人吗?缘何你每次瞧见我都要这般畏惧躲闪。其实,我们的关系可以很好的不是吗?毕竟……”好像想到什么,他顿声笑了下。
“其实,你可以当作没见过我。”我边跟他打着哈哈边在心底里默念着遁逃的口诀。
龙潭只是哈哈一笑,纵身就从树桠上跃到我面前,“女人,你可以再可爱点。”
呃……我压根就没想过在你面前卖可爱好不好。
他的速度很快,在我一诀尤未念到头就憷到了我眼前,强捍的气场下,教我倒吸了一凉气,遁逃的口诀荡然无存。
“你从幽禁之门出来,莫不是来盗取聚情魄!”龙潭的目光很毒辣,不稍多想便就将事情串联到了一起。然而,他更感兴趣的是,“让我猜猜,到底是天葵忘情了,还是青鸾那个大有长进的儿子。”
“那,你会放我过去吗?”嘴上虽是说的轻松,心底却是愈发的没底。夜阑又迟迟不出来,想来一定受到什么阻滞了。倘若龙潭有意阻挠,我今日定然难以全身而退。
他摇了摇手指,说着肯定的话,“你忘了,我从不会为难女人,何况还是合我心意的女人。”
我嘴角轻搐着笑了声,不免谄媚地奉承了句,“承蒙厚爱,今日龙君高抬贵手,他日必将涌泉相报。”说罢,作势欲离。
“嗳,你这女人好会扶墙走。”横臂一挡,令我生生驻下迈出的步子。
我又再提起警觉之心,勉力一笑,“怎么,龙君欲反口。”
“呵呵,你如此急着走做甚。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总得……述一述衷肠之类的情怀才是。”
闻言,实实教我打心底里恶寒了一把,如此一个近似嗜血的人物,也会勉强自己说出这种话来,当真是稀罕。
“看来,你没这个机会了龙潭。”
身后,传来夜阑类似调笑的声音。
我突然惊觉,今日这二人都变了,变得友好了,和善了,既便对上也不急着喊打喊杀了。
龙潭略显失望地抱怨了句,“真是扫兴。”
夜阑却大方地回应,“知足吧!”
基于这二人莫测高深的对话,饶是我想破脑壳也参悟不透这两句话的真谛。是以,在龙潭毫不阻滞的情况下,夜阑带着我踏上了回程。
“你……方才可是遇上麻烦了?”虽然我知道不该以这种口吻来问夜阑,可我离开的时候明明见他应接自如,却不知为何拖延了这么长时间才得以脱身。如果我在青潭入口处遇上的不是龙潭而是赤弄,明年的今日大概就是我的忌日了。
夜阑瞥了我一眼,犹豫了下,到底是不乐意与我多说他之所以久久不出来的原因。徒留一个若大的空间教我自由臆测。
意外的是,我们将将踏进天门的时候正好迎上了一众仙家簇拥着沉壁从宝殿出来。
沉壁他啊,意气风发的就像是中了状元马上又要娶妻的凡人,走在众仙之中尤显夺目。
他看到我与夜阑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忽然敛了敛,我下意识地退开一步,与夜阑保持开了距离。
而他,却只当看到了两个不怎么顺眼的无关紧要的人一样,转身又再投入到与众仙的说谈中。
我呆呆地站在桥下看着那一行人渐走渐远,心莫名其妙的往下沉了沉。